第一章:楔子:慕尼黑1974(1)

第一卷:阿撒兹勒的低语

楔子:慕尼黑1974

1974年,冷战铁幕下的慕尼黑有一个异乎寻常的冰冷秋天。

阿妮妲?霍夫曼博士裹着厚厚的羊绒围巾站在城市远郊某军事基地的户外运动场上。顶着呼啸的寒风,她鼓起腮帮用力吹响哨子。一名士兵纵身跃出跑道远端的100米起点线,犹如一匹矫捷的猎豹飞奔而来。阿妮妲将拇指压在秒表顶端的按钮上,眼睛紧盯着终点线。在士兵的前脚掌踏上去的那一刹那,她准确地掐停了表针。等看清表盘上记录的最终时间,她漂亮的蓝色瞳孔最微微撑开,又不禁锁眉摆了摆头。

“怎么了,博士,没有上次快吗?”

冲过终点线的士兵小跑着遛回到阿妮妲的身前。他穿着与季节格格不入的白色背心和深色运动短裤,始终保持着快节奏的高抬腿,看起来精力充沛。

“不!又快了0.14秒,8秒57!”

“哇哦~,都进9秒啦!博士,我记得奥运冠军,那个叫什么什么佐夫的俄国佬还没到10秒吧?”

“对,瓦列里?鲍尔佐夫的成绩是10秒14,你估计能甩开他7米。”

“那您说他们会不会允许我去参加后年的奥运会?我一定把俄国佬从我们家门口抢走的百米金牌给夺回来。”

阿妮妲仔细打量面前的士兵,金发碧眼高大帅气却还只是大男孩,不由的就感觉到一股揪心的疼痛。

“我想他们培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去赢得奖牌。”

“也是。”士兵耸耸肩。“我是士兵,应该上阵杀敌。”他说得轻描淡写。

阿妮妲不清楚现在的孩子们都在接受什么样的教育,也没工夫去和他探讨战争有多么可怕。她现在只祈祷他一切正常,不要像前几个一样。

“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

“你叫什么名字?”

“这我可不能告诉您。这是违反规定的,您叫我No13就好了。”

阿妮妲咬着嘴唇。No13,已经第十三个了啊。这该死实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喂,博士,您怎么了?生气啦?” No13见阿妮妲脸上变得很难看,笑嘻嘻地逗她。

“哦,没有。”

“那我接下来……”

“再跑一个400米,我给你计时。”不等阿妮妲发话,军医官艾德里安?施密特从他们背后的看台通道里走出来,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负责整个项目的鲍曼中校。

“长官好。施密特医官,你好。”No13挺直身体对两人恭恭敬敬敬了个军礼,然后走上起跑线。施密特一声令下他就如脱缰的野马飞奔了出去。

“霍夫曼博士,我感觉到你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的决心有所动摇。”鲍曼中校背着双手,面色低沉。

阿妮妲恍惚间觉得他和童年记忆里那些第三帝国的长靴子军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只不过换了身行头而已。

“你说的没错,我认为这个计划应该立即终止。我不希望再出现之前那样的事故了。相关责任,我会来承担。”

她对施密特军医官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够帮自己说说话。同为医务工作者,他比这些当官的多少应该有点良知。然而施密特医官却是笑而不语。

“不,不,不。”鲍曼中校摆摆手。“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之前的那些个都只是在科研过程中合理的失败。而失败是成功之母。”

“什么,你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将那几个孩子的死说成是合理的失败?”

“要不然呢,你和我都上军事法庭吗?”

阿妮妲知道鲍曼中校是个急功近利的官僚,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冷血。“你难道没有向上汇报吗?”

这时候,No13又一次冲过重点线,小跑着遛了回来。“怎么样,还行吧?”

“非常了不起,39秒43!”

施密特医官对他竖起大拇指。小伙子发出一阵欢呼。他看向阿妮妲,非常希望得到这位如母亲一般培养自己的首席科学家的赞扬。

阿妮妲却没心思哄小朋友。“好了,上午就到这里,你去休息吧。”

“等等,小伙子。”鲍曼中校道:“再跑一个20公里负重给我看看。”

“不行!”阿妮妲当即提出反对。“他早上六点就已经跑过一次20公里负重了,还做了很多力量测试。他会吃不消的。”

“可现在才十点,大好的时光不能白费。”

“这和几点钟没关系。我是这个项目的首席科学家,怎么测试应该听我的。”

“不!霍夫曼博士,你的工作很出色,就是节奏偏慢。我是项目负责人,我的责任就是督促你工作。”转过头来,鲍曼中校问No13 :“小伙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跑吗?”

“当然可以,我一点都不累。”

鲍曼中校笑着看向阿妮妲:“听到没有,是你太松懈了。”

阿妮妲懒得和他们争。

施密特医官和颜悦色地对No13说:“那你去吧。我给你计时。”

No13啪地立正再次敬礼,小跑到看台边换上作战服,背上大约40公斤的负重开始围着跑道奔跑。

“你们这样会害死他的!”阿妮妲抱起胳膊愤恨又无奈地说。

鲍曼中校十分不屑。“真正的战斗比这要残酷得多。这一点运动量都承受不起,那我们的研究还有什么意义?阿妮妲。”阿妮妲很少听到鲍曼中校直呼自己的名字,而每次他这么喊都少不了讽刺和挖苦。“你父亲当年为第三帝国研发这个项目的时候,死的人可比这多成百上千倍。可他还不是安然接受元首授予他的荣誉。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的研发成果帮助骷髅师在第三次哈尔科夫战役中重创了成倍于自己的敌人。那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

“你怎么不说为什么后来连纳粹都不敢继续使用了呢?”

“第三帝国输给了时间。你父亲的研究距离成功其实只差最后一小步。而当下我们的祖国所面对的钢铁洪流比之三十年前更具摧毁性。总参部预测毛熊不用一周就可以打过莱茵河。我们的国家、军队甚至整个西方文明世界都需要这个项目。你必须比你父亲更进一步。”

“他是个疯子。我只是个女人!”

“我可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才费劲千辛万苦把你从柏林墙的那一边弄过来的。”鲍曼中校突然一把扯住阿妮妲的围巾大声咆哮:“你能够摆脱红色暴政安然生活在现代文明社会的唯一理由就是你是你父亲的继承者。?,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复活他!”

顿了顿,他松开阿妮妲,语气稍显缓和。“我听说你收养了一个中国女留学生?”

“不是收养,是寄宿。”阿妮妲既生气又害怕,只感觉身体在冷风中发抖。“大学给安排。”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慕尼黑大学医学院的药理学博士,然而一周只象征性的上一到两节课,大部分时间都在秘密协助军方研发激发士兵潜能的药物。这些都是军方和学校方面商量好的。

“我会让学校把她赶出去的。什么留学生,肯定是间谍。”

“你不要胡闹!”鼓起勇气,阿妮妲据理力争。“兰是个很乖的女孩。她非常有礼貌,还会帮我做饭、洗碗、打扫清洁。我三天两头不在家,要不是有她在,我家的灰尘都可以堆雪人了。”

“你有没有跟她提过关于项目的事情?”

“当然没有!”

“那你大部分时间既不在家也不在学校。她难道不会怀疑吗?”

“我跟她说我在奥格斯堡的医学院代课,请她帮我照顾好房子和猫。”

“好啦,中校大人您也不要太当真,阿妮妲只是说说而已。身为女性,她特别关心咱们士兵的身体健康,前面的实验中受了点打击,这可以理解。”施密特医官适时的出来打圆场。“阿妮妲,我看过你最新修改的配方,通过增加中和剂来缓和主药剂的烈性,从而帮助受用者平滑渡过吸收期,这个想法很不错,而且看起来效果也不错。”

他指了指正在跑道上飞奔的No13。No13正好面向这边,远远向他们挥挥手显得格外轻松从容。

阿妮妲皱着眉,心里默默祈祷这次是真的能够成功。

……

徐兰站在慕尼黑大学医学院的校门前。天气虽然阴沉了些,但想到能够单独和李润林到城里去逛一逛就感觉特别的开心。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李润林从学院里慌慌张张地小跑出来。人没到跟前就开始赔礼道歉。

徐兰特别喜欢他的好脾气,不像其他男孩子,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还满口大道理。 “没有,是我来早了。”

两人相视一笑,肩并肩向车站走去。迎面而来的一对异国情侣相互拥搂着旁若如人般亲昵调笑。徐兰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害羞又有点羡慕。在国内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做可是要被冠上男女流氓的罪名抓起来批斗的。忽然,她感觉到李润林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腰上,身体一颤却忍住没有反抗,进而把头轻轻靠上他肩膀。

同来慕尼黑差不多有一年时间了,对于相互爱慕的两个年轻人来说这样轻松快活的日子却并不多。虽然身份是公派出国的留学生,但他俩心里都很清楚,祖国目前正陷入巨大的动荡之中,能够为他们负担学费已属不易,生活方面只能靠他们自己,想要在异国他乡生存下去就必须打工。既没有课程也不用勤工俭学的日子大约两周才轮到一次,而且也不是每次都有零钱去城里消费。因此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只是在校园里错身而过时相视一笑,或者肩并肩坐在图书馆安静看书。

“对了,你的新房东,那个霍夫曼博士,她人怎么样?不会像上次那对老夫妻一样总是挖苦你,让你打扫全房的卫生,把你当丫鬟使唤吧?我们可是给了房租的。”坐上前往市中心的公交车,李润林问徐兰。

“放心吧,阿妮妲就一个人住,对我挺好的。”

“她家就一个她人啊。她还是单身吗?她多大年纪?为什么不结婚?”

面对李润林连珠炮似的问题,徐兰噗呲就笑了。“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吧。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没结婚。外国人和我们观念不一样,不一定非要结婚生孩子。阿妮妲个性非常独立,学问也大,除了在学校任教,她还在奥格斯堡的医学院代课,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她让我帮她照顾房子和猫,不收我房租,怎么样,不错吧?”

“哇,那可以省下不少钱啊。她家有暖气吗?”

“是老房子,起居室和卧室有很大的壁炉,墙里埋着烟道,所有的房间都很暖和。”

“那太好里。要知道我们宿舍这几天晚上都冻得像冰窟窿。”

“那今天给你买床被子吧。”

“看吧,如果够便宜就买。我真的快被冻死了。”

两人聊着近况和学业,随车来的玛利亚广场。作为慕尼黑的城市客厅,这座始建于十一世纪的古老广场即沉淀着文艺复兴的底蕴又因为第二次工业革命显得生机勃勃。两人手牵手参观了宏伟的哥特式市政厅,相拥欣赏大钟楼上整点的木偶表演。

来到广场中央的圣母柱下,徐兰面对金色的母玛利亚雕像闭眼合十,细声祷念。

李润林绕着圣母柱走了一圈回来,看到徐兰这份虔诚拜佛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干嘛呢?这里可不是寺庙。”

“许个愿。”徐兰睁开眼。

“什么愿,考试及格,论文过审?”

剜了他一眼,越过阿尔卑斯山的冷风把徐兰的小脸吹得火辣辣的。“家庭幸福,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李润林扬扬眉毛,嘴上说着“就不知道西方的神灵不灵”,双手把徐兰拥进怀里。

从玛利亚广场出来,徐兰扯了扯正兴高采烈左顾右盼的李润林的衣角。“对了,润林,有件事情想征求你意见?”

“啥事,这么正式?”

“我想发展你入党!”

什么!李润林一下子就慌了,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自己深深爱慕的女孩,她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你是党员?”

徐兰点点头。

“可是……不是说……” 李润林有点语无伦次,“德国这边要求过来的学生都只是单纯做学问,不涉及政治,不能有党员吗?”

自69年珍宝岛事件以来,中国和苏联交恶,和西方世界的关系逐渐缓和。在外交部的积极争取下,包括徐兰、李润林在内的一批青年学子被送到联邦德国留学深造。西德方面提出的明确条件就是这些学生里不能有***员,不能在德国搞赤色活动,否则要将全部留学生都遣返回国。

“其实,我们这一批24个人里有20个人在出发前就秘密入党了。” 徐兰说:“被分在慕尼黑的只有你、我和新华。构成一个党小组至少需要三个,我和新华可以做你的介绍人,你入党之后,我们三个人就是一个小组。”

“你的意思是,新华他也是党员?”李润林大惊,在他看来那家伙可比自己崇洋媚外得多。

“是的。”徐兰点点头。“你难道不觉得入党很光荣吗?”

“我……”李润林后退两步。“我只想单纯的做学问。”

技术宅推理之真相的精度 - 第一章:楔子:慕尼黑19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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