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百花宴（上）

老夫人因为害怕白霜一个人服侍叶菱华会不够周到，便将丫鬟桑若也赐给了叶菱华。

一转眼就到了百花宴当天，清晨，桑若便早早的唤了叶菱华起床，既然昨儿桑若就已经来到了宁华园，所以今日出行便由白霜和桑若跟随。白霜服侍叶菱华用过早点，桑若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帮叶菱华换上衣裳。白霜笑道：“桑若姐姐急的这般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做客的是桑若姐姐。”

“死蹄子尽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桑若道：“咱们小姐多少日没好好地打扮一番了，我早就说过咱们小姐是美人胚子，只要想到等会儿咱们姑娘一出去那些人掉下来的眼珠子，我就不得不高兴地很。”

叶菱华笑了笑：“叶府里的天下第一美人可不是我。”

“姑娘是说大姑娘？”桑若是个直性子，不管不顾道：“大姑娘的模样生的是好，可是过于清淡，若是再年长些，再这么素淡下去便显得有些无味。哪里有咱们姑娘颜色动人。”

叶菱华失笑：“你可知道如今京中盛行正是这样的清丽脱俗的美人，若是我这样的就属于艳俗的了。”

白霜本在打整桌子上的东西，听闻此话也忍不住开口道：“姑娘可就说错了，文人骚客们都言自己爱莲出淤泥而不染，可世上之人常常花价值千金求一盆洛阳牡丹，可见有谁人花千金去求一盆池塘中的莲花？”

桑若也点头：“就是这个理。”

叶菱华摇摇头，也不再说什么了。其实在现代最流行的就是素颜绿茶妆，韩式裸妆。

她心思一动，不如自己梳妆？随后就选择了一件最为张扬的红色衣服。

白霜净完手，让叶菱华坐在梳妆台前：“姑娘想要梳个什么头？”

“随你吧。”叶菱华道：“不会失了礼数就行。”

但是这个妆容她还是决定自己化，道：“你去帮我准备几根硬的木炭条还有最细的毛笔。”

在古代，眼影和眼线自然是还没有，用最细的毛笔来代替眼线笔，凑合着用吧。

兜兜转转一炷香的时间便过去了。叶府府门外的马车早已备好，一共两辆马车，叶施妍与叶菱华一辆，叶珍和叶宁一辆。两辆马车须得一同出发至长公主府。

待桑若白霜跟着叶菱华出了门，远远的便见到叶珍和叶宁都已经先到了，两人站在孙若昭身边与叶施妍说话。叶宁率先看到叶菱华，笑道：“大姐姐好大的面子，竟让母亲和姐妹们一阵好等。”

“是菱华的不是，”叶菱华笑道：“毕竟是回来后第一次进长公主府，找了院子里的嬷嬷问了些事情，免得到了时候失了礼数，别人还只会说我们叶府的人不懂规矩。”

孙若昭还是笑容和气：“说这些做什么，华儿今日这般打扮可真教人认不出来了，漂亮的紧。”说实话她真的是有些震惊，这女子好像是浓妆，但又偏偏找不到证据，真是让她生气的紧。

叶宁和叶施妍眸中同时泛起一丝异色，镂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银袄，翡翠撒花洋缎裙，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本以为这样的打扮叶菱华是绝对压不下的，只会让衣裳把人衬了下去，谁知叶菱华却与这衣裳异常的契合，仿佛天生这身衣裳就是为她准备的一般，丝毫没有一丝拘谨，反而将那热烈无比的正红色传出了一种贵气与沉静，然后又流转出淡淡的妩媚，教人忍不住看呆了去，在场的众人只觉得那美咄咄逼人，面前这个任人欺凌的二小姐已经全然陌生。

叶菱华笑道：“几位妹妹也漂亮的很，母亲这么说可折杀我了。”

孙若昭有些奇怪，自从回到这叶家以后，叶菱华这个小贱人是从来没有跟她和气的说过一句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孙若昭看着几人上了马车，冲着叶施妍示意她放心，然后就进去了。

这般亲亲热热的交谈着，几人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叶施妍上车后便依偎在马车壁上，眼角余光注意着叶菱华，本以为二人挤在同一辆马车中，叶菱华定会感到不自在，谁只叶菱华上车便捧了本书看起来，目光安然，倒是让想要开口的叶施妍不好说话了。

一路相安无事，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在长公主府前停下来。几人下了马车，长公主府门口领路的小厮便出来迎接，孙若昭递了帖子过去，很快门里走出一个身材富态的老嬷嬷，笑道：“叶家小姐们来了，快进去吧。”

叶施妍笑着应了，只走了一阵，便被领进厅中，紧接着就有与她相熟的小姐们来亲昵的打招呼，毕竟叶施妍在这京城混了那么些年了，总归是有不少熟人的。

一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小姐揽着她的手亲昵道：“叶姐姐，这几日你都不曾来找云儿玩，云儿可是要生气了呢！”

叶施妍也笑：“这些日子我二妹回府，我忙着关心她呢，你可别怨我。”

那叫云儿的女子便转过头来，一双精明的双眼定在叶菱华身上，闪过一丝惊艳，想到这女子化的是什么妆容，怎么自己从未见过：“这是叶二小姐？虽说长得也不错，但是和叶姐姐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叶菱华听了她略显放肆的话也仍是波澜不惊，落落大方道：“这位小姐说的对。”

叶施妍介绍道：“这位就是内阁大学士宁家的长女，宁楚云。”

那小姐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身边跟着的桑若和白霜心有不满，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遮住她探究的目光。

叶宁眸中闪过一丝愤恨，不甘的上前冲着甜甜一笑：“云儿姐姐好。”

宁楚云对叶宁的态度却很冷淡，只应了声便看向叶施妍，笑道：“姐姐这几日越发好看了，真令我眼红啊。”

叶施妍笑着拉起她的手：“云儿妹妹你又这般夸我。”

宁楚云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宁家有三个儿子，女儿却只有一个。叶菱华原身对宁楚云的印象只有她是叶施妍的闺中好友，却不知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充满敌意。每次她与宁楚云发生冲突的时候都是叶施妍解围。

原身不明白，她并未招惹宁楚云，何以宁楚云非要与她作对，但是叶菱华却全然明了。坏人本就是一家，能有什么原因。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宁楚云转过头来，见到叶菱华的容貌先是一惊，随即立刻莫名其妙的愤怒道：“她是谁？”

周围人还来不及说话，便见叶菱华微微一笑，眼尾处若有若无流出一丝含义不明的情绪，淡声道：“叶家，菱华。”

“你便是叶菱华？”宁楚云一愣，叶菱华的事情早在之前她就有所耳闻了，她与叶施妍向来交好，叶施妍容貌美丽脱俗性情却温柔，前些日子因为叶菱华在松寿堂将叶施妍气哭了，叶施妍都愁眉苦脸了好些天，是以叶菱华在宁楚云眼中便是一个粗野无能，懦弱丑陋的山村小女，然而今日一见，单不说那种不一样的气质，是她从未见过的，不像她们一般的遵守礼节却又不失体统，就拿容貌而言，便是与叶施妍不想上下，甚至还要明艳几分。

尤其是她的妆容，似乎未施粉黛，却又十分精致。

叶菱华颔首，叶宁便笑道：“明珍妹妹，这就是我二妹妹了，我二妹妹刚从庄子上回来，对京中的事情不甚熟悉，此番也是第一次来参加这个赏花宴。”

她这样强调，宁楚云眼中便闪过一丝轻蔑，道：“京中与庄子上可有不同，叶小姐可要瞧仔细了。”

露珠与连翘面上闪过不忿，这边的明争暗斗周围的人都看到眼里了，却无人肯站出来。

叶宁早已幸灾乐祸，出人意料的却是叶施妍的态度，只站在一边微笑，并不说话。

这样的场景倒是头一遭，在原主的记忆里，但凡有大家小姐对叶菱华针锋相对，只要叶施妍在场，一定会为她解围说话。或许是为了博取她的信任，又或者是要赢一个好龗的名声，可如今她却连好话也不愿说一句，莫非这便要沉不住气了？

叶菱华只静静微笑，并不接话，便让宁楚云的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宁楚云憋着一口气，索性拉住叶施妍的手，那边就坐了，咱们快去吧。

宁楚云嚣张跋扈，言谈中只提及了叶施妍，本是一件无礼的事情，显然这已经是常事，宁楚云果真是沈府的掌上明珠，自小便娇惯着长大。

大厅中，诸位夫人和小姐早已等候多时，相熟的便坐在一起说话，有人道：“听说今日那叶家二小姐也会出现。”

“叶家二小姐？”一位颧骨高高的夫人道：“便是那位被叶侯爷苛待的嫡女？天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去了亲娘，落得如今凄惨的下场，若非命大只怕是今日就不会出现了。”

旁边的妇人却笑眯眯道：“虽说是可怜人，却听说是个八字克亲的，叶侯爷平日里为人公正，必然有其中原因。”这妇人生的个圆盘子脸，眼睛笑眯眯的成条缝，简直如庙里慈眉善目的富态菩萨一般，看着便是和和气气的。她接着道：“只是在庄子上长大，哪里及得上在府里长养大的，行事必然有不妥当的地方。倒是比不上叶府大小姐出众了。”

说到叶府大小姐，人们便不约而同的想到叶施妍的才情与容貌，纷纷点头附和：“叶大小姐自然是极好的，天仙般的人，叶二小姐所差远矣。”

“那叶大小姐和叶二小姐站在一起，对比也太过鲜明。”

“叶府有一位叶大小姐便已经足够了，叶大小姐可是京中的才女呢。山野中长得女子必然粗野无比，更勿论容貌了。”

圆盘脸的妇人脸上笑意更深，冲面色不虞的高颧骨妇人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喝起茶来。人们的讨论还未停止，便听得有人叫道：“瞧，叶家大小姐到了。”

众人纷纷抬起头，走在最前面的是叶宁和叶施妍，款款而来的少女一身雪白香狐皮原锦边琵琶襟大袄，袄子收到腰身处，更显得身材窈窕动人，腰下是宫白色绣花锦裙，裙摆极大，行动间如云雾缭绕，外罩一件银鼠坎肩，长发只束了一笑股在脑后，垂下两条洁白的丝带。面上未施铅华，淡色樱唇含着微笑，端庄又清丽，五官本就生的美，那副天真单纯又含着一丝孤高的模样真如仙子一样动人。一路款款行来，在座的女眷已经是纷纷赞叹有加。

对叶施妍而言，这是常事，但今日却又有不同，因为人群很快被叶施妍身后的人吸引了目光。

跟在叶施妍身后的少女不紧不慢的朝前走，便如雪地中的一团火，又如霜雪中的一枝梅，立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镂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银袄，翡翠撒花洋缎裙，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这一身已然十分富贵，但穿在这少女的身上，竟如本身就该有的富贵一般。大红鹤氅袖边露出的白狐狸毛边带一点银色毫光，实在是生气勃勃，光彩照人。

少女越走越近，待瞧见那模样时，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本就生的白，略施脂粉下竟如上好龗的羊脂玉一般，唇越红，似天边早上最红的红霞，眼眸漆黑，光华流转间竟如春日一般妩媚，待认真去瞧时，却又觉得那上扬的眼角似乎含了一丝冰冷的讽意。

青螺眉黛长，旖旎透骨香，叶施妍已经是清丽脱俗，这少女却美的活色生香，让见惯了仙子的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仿佛瞧见灵动的精魅自花丛中出现，一路分花拂柳而来。

再看那少女行动间裙摆丝毫不动，双手端正的交叠在胸前，发丝也纹丝不动，明艳照人的外表下却自有一股沉静高贵的风华，这样独特的魅力极少出现在年纪尚小的少女身上，只让人觉得是世间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