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傻子出国记

从伦敦金融城到希思罗机场的出租车费用在20世纪60年代仅为10英镑,当证券交易部的头儿—雷·杨和他的合伙人从一辆出租车里出来时,他给了司机100英镑的小费。当时英镑兑美元的汇率是2.8,也就是280美元。杨的行为把与他同行的合伙人吓呆了,他说:“雷,你不能那么干。这不对。”

“怎么了?我在哪里都是这样的啊,在意大利给100里拉,在东京给100日元,在法国给100法郎,反正都给面值100的啊。”

杨可没有想到两种货币之间的汇率差别会这么大,他也根本不知道他刚才给出租车司机的小费相当于英国普通工人6周的工资,而在罗马,以他的标准给的小费100里拉只值16美分。在成为欧洲和亚洲的领先投行以前,高盛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厄本·斯坦利·米勒在战前就已经在华尔街工作。由于西德尼·温伯格(Sidney Weinberg)认识他,他从国务院进入了高盛。西德尼·温伯格当时是在招聘国际业务销售人员而不是投行人员。为了获得大宗交易的机会,他每年都会去欧洲两次,目的是见机构投资者。回到纽约之后,他负责领导一些面向欧洲富人进行销售的股票经纪人、一个比利时掉期交易商和几个负责为美股的国际机构投资者服务的美国北方人。当时,如果要打国际长途必须要获得米勒的允许,部分原因是因为话费昂贵,还有部分原因是保护经验不足的工作人员,因为他们很可能会忘掉五六个小时的时差而在极不合适的时间鲁莽地给客户打电话。

米勒很吃惊地发现高盛的午餐中并不提供酒品。这方面他懂得很多:他是来开拓国际业务的,而一般来说,国际访客肯定认为在类似的午餐中会提供酒品的。如果没有的话,潜在客户可能就不再来了。但是在高盛,确实没有饮酒的闲暇。过了好几天米勒才找到折中的方案:可以提供雪莉酒,但是仅限于他的午餐室。后来,客人们在公司提供的午餐中都能发现雪莉酒,但是高盛的员工一般都不喝,后来还有传言说有一瓶雪莉酒放了很多年。

高盛的国际业务可以追溯到1897年,当时获得了创纪录的4000美元的利润。1903年达到了25万美元,而在1906年达到了顶峰:超过500万美元。在大萧条和“二战”期间,包括高盛在内的大部分美国投行丢掉了它们的国际业务并且关闭了海外办公室。战后,主要的公司如摩根士丹利、第一波士顿公司、雷曼兄弟和库恩·洛布财团在欧洲煤铁行业、日本政府和其他主要机构的重要融资项目中取得领先地位。高盛仍然被高盛交易公司的失误所困,不能成为它们中的一员,它的海外办公室仍然关闭着。

高盛现代意义上的国际化扩张是在朝鲜战争以后缓慢开始的。正如怀特黑德解释的:“其他公司都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它们都设立了海外办公室,高盛却还没有,而且对此也不感兴趣。如果高盛的客户希望在境外进行并购,它会通过另外一家公司—通常是在当地的公司,但是有时候也会通过美国的竞争者,例如第一波士顿公司或摩根士丹利。为了保住业务,我们知道我们必须进入国际业务的领域,但是我们的初次尝试,特别是现在回过头来看,在当时是非常失败的。”

查尔斯·萨尔兹曼(Charles Saltzman),在担任美国副国务卿之前曾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乔治·马歇尔的手下任职,在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高盛后,他对日本市场很感兴趣,因此每年去东京出差一次。“他很受敬重,但是却从来没有下过单”,怀特黑德观察道。1974年,比尔·布朗从麦肯锡加入高盛,之前他在麦肯锡独自运作东京业务,而在高盛也干了10年。1(1)怀特黑德回忆道:“他不太懂投行业务,但是他了解日本。”怀特黑德也很清楚政府的防御性角色,后来在抵御境外金融机构的过程中政府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日本财政厅总是阻挠我们的交易。它们的阻挠就像美国联邦储备局在美国进行同样的阻挠一样难缠。在英国,很明显,英格兰银行是我们的首要问题。对于我们想做的事情,它们总是审批很久—就像我们的政府对我们的欧洲竞争者一样,在美国从事的业务总是要审批很长时间。”

1969年,西德尼·温伯格和格斯·利维(Gus Levy)将林顿·约翰逊在财政部的秘书(也是罗伊·史密斯的岳父)亨利·福勒(Henry Fowler)引入高盛担任合伙人和高盛国际的主席后,高盛的国际化发展开始加速。小心翼翼地、不过度使用其政府关系的福勒形容他的国际化角色是“比董事差一点,但是比大使强一些”。

高盛在亚洲的发展源于一系列的小机会。1969年,一名来自日兴证券(Nikko Securities)的培训生来到高盛并坐在罗伊·史密斯附近。合伙人弗雷德·克里门达尔(Fred Krinendahl)几年前和日兴在一次发行中有过合作而且关系一直不错,因此当日兴提出希望高盛能够接受一名日兴的员工,让他有机会积累一些经验时,克里门达尔作了相关安排。几个月之后,这个业务员走到史密斯的桌前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情想说。”

“什么事?”

“我们公司认为你们公司对日本的证券业务推动不够,但是你们的竞争对手却做了不少工作。”

“你为什么跟我说?”

“我没法和克里门达尔先生说,他职位太高了,您一定要告诉他。”

“不过,我对于日本和在那边多开展些业务确实不太了解,也不清楚我们为什么应增加在那里的业务。还有,弗雷德也知道我在这方面不在行。”

日兴的人员理解史密斯所说的问题,然后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我们会准备一份书面报告,您可以交给克里门达尔先生。”

报告写出来之后,在日兴的员工之间被反复修改了很多次,然后史密斯带着报告去见克里门达尔,他说:“日兴准备了这份报告,主要内容是关于他们为什么认为我们应该在日本开发更多业务,并要我给你拿过来,你可以看看是不是要读。”

这份报告给克里门达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几个月之后,他把史密斯叫到办公室说:“因为你对日本有很强烈的兴趣(这对于史密斯来说也是新闻),管理委员会决定让你去日本待一段时间,看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在那里开发点业务。亨利·福勒和查尔斯·萨尔兹曼会和你一起去打开那里的大门。”

后来,史密斯回忆道:“一开始,是他们陪我出差,但是到后面就反过来了,变成我陪他们出差了。1969年那趟为期3周的出差,我们在日本与上百家不同的公司领导者会面。”

那个时候日本还没有太多投行或者证券业务,但是高盛的竞争者们都在积极地以某种方式打开局面—寻找可以做的业务,当然,如果高盛把该做的做了也会有业务。在第一次日本之旅回来之后,史密斯被告知“因为你有很强烈的兴趣以及你对日本市场的认识和专业技巧,我们决定派你去日本,但是在这个重要的职责上花的时间请不要超过你工作时间的1/4”。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史密斯每年去日本5次,每次待2~3周。他的主要工作还是在纽约,为约翰·温伯格(John Weinberg)的客户服务。他在日本的“办公室”就是酒店客房,他给那些公司、银行和证券行打电话时都没有翻译。“大多数公司都有说英语的人或者翻译,但是我们都没有,这使我们的会议效果大打折扣。日本最大的4家证券公司把持着所有的业务,所有的外资公司都要去敲它们的门。”史密斯回忆道:“竞争非常激烈。”

有一天,约翰·温伯格可能觉得史密斯在日本待的时间太长了,就和往常一样很粗鲁地说:“别占着鸡窝不下蛋。”所以,1971年,史密斯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日本市场的开发上了。

各家竞争公司的关系网都依靠日本券商的引荐,但是史密斯知道这些引荐的结果通常都是和那些“重要人物”毫无意义的会见。“我觉得能让日本人觉得我是来自纽约的、有头脑和有好点子的人更好,这样他们会来见我,而我也可以玩‘你认识谁’的把戏,亨利·福勒被提及过无数次。”史密斯通过他早前建立的联系与高管们见面,他回忆道:“我们发出了很多信。”

早期发展的日子并不容易,有些困难是显而易见的。比如,与西方用字母的排序来排列建筑物的门牌号码不同,东京的建筑物是根据其修建年代进行编号的。在一次又一次迷路之后,史密斯不得不找了一个会说一点英语的出租车司机。语言是个大问题。在一开始的电话销售中,史密斯会说:“谢谢您和我见面。我来自高盛(Goldman Sachs)。”—他并不知道“zachs”的发音在日语里是安全套的意思。

史密斯决定不在日本生活,因为他相信,如果他不以纽约为基地,并与那里的合伙人搞好关系后再带着最新鲜的主意回到日本,他所有的开拓努力都将白费。“如果我在东京待着,和公司的关键人物失去联系,我们在日本的业务永远不会被纽约的管理委员会所接受,因为在纽约的人都认为日本的业务就是垃圾债券业务。”

为拥有300年历史的三井公司发行商业票据的项目可以看做他们在日本业务的突破点。但是美国的商业票据市场不接受日本的票据。史密斯的解决方案是安排美国的银行提供备用信用证,这是能够为投资者提供发行人信用保障的创新。在三井公司的票据得到美国市场的接纳之后,史密斯奔走于所有他认识的日本大企业,“这是向大家展示这个成本低廉的通过发行商业票据进行融资的方法的好机会,”并且努力让其他几个日本企业发行了美国商业票据。他回忆道:“那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一年后,高盛为三井发行了可转债券,这极大地提升了高盛在日本的地位。

高盛最早做的股权上市业务是华歌尔(Wacoal)—一家内衣生产商。史密斯指出华歌尔是世界上生产胸罩最多的厂家。这对纽约人来说非常新鲜,因为日本女人一向没有美国女人看起来那么“丰满”。

约翰·温伯格问道:“这东西你想卖给谁呢?”

史密斯回答道:“机构。”

温伯格笑着说:“那你可得好好解释一下了。”

华歌尔希望能够确认公司股票的发行会得到高盛在后市的支持。正如史密斯后来解释的:“在我们获得业务之前,我们不得不保证承销会非常成功,而当我们获得业务之后,我们就仔细研究数据以找出成功承销的方法。”那次交易非常成功而且利润丰厚。

高盛在伦敦的第一个办公室是由鲍威尔·卡伯特(Powell Cobot)在20世纪70年代设立的,鲍威尔·卡伯特是西德尼·温伯格的好朋友保罗·卡伯特的儿子。后来萨珀·西曼接了他的班。萨珀是荷兰人来自华宝(S.G.Warburg),他将办公室的规模扩大了,人数发展到20多人。1970年,刚刚当上合伙人的迈克尔·考尔斯被派到伦敦当主管,他希望将所有的国际业务并为一体。史密斯回忆道:“没有人告诉我们该怎么办,也没有人监督我们工作。我们在别人的视线和考虑之外,自由地决定自己该干什么。我给好多人打电话介绍我自己和我们公司。”

由于高盛在伦敦的企业界几乎没有什么名气,所以它必须有极其“尖端的”产品才能挤入市场。“幸好我们有商业票据那样的产品,”怀特黑德回忆道,“我们独特的产品让我们能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商业票据业务当时在伦敦还不为人知,在欧洲大陆也没有这样的产品。作为美国领先的商业票据交易商,高盛能够发售非常与众不同的产品。通过使用商业票据,大型企业能够用比银行商业贷款低得多的利率提高营运资本。就如怀特黑德解释的:“在欧洲,商业票据最大的突破就是法国电力在70年代早期(通过高盛)成为主要发行商。”

怀特黑德试图使商业票据在刚刚起步的国际业务中发挥领导作用,他回忆道:“我每年都会去伦敦两三次,并且会去欧洲出差。与我们投行组的人待上一整天,包括特德·博茨、让—查尔斯·夏庞蒂埃和鲍勃·汉伯格。很自然,他们那时候都时刻准备着开展业务。我并不是一直四处寻找发行商业票据的机会。我也在观察我们还能卖点什么其他东西。”

10年之后,在继续日本的工作的同时,罗伊·史密斯被派往欧洲,当时吉恩·阿特金森成为东京办公室的主管。在3年时间里,在东京工作的史密斯每个月都需要去伦敦待一周。当时伦敦有60多名员工,大多数是证券销售人员,办公室设在维多利亚女皇街上的一幢大楼里,那里也是芝加哥的伊利诺伊州大陆国民银行的代表处所在地。2(1)英国最主要的银行业监管机构—英格兰银行坚持所有大银行和交易商都应该在伦敦金融城能够步行走到的地方办公,不过高盛并没有被认为是主要的大券商,因此也没有被要求在“平方公里”3(2)办公。

在玛格丽特·撒切尔1979年废除外汇管制之前,英国投资者对投资美国股票都十分谨慎,所以交易量也很小。实际上投资者在购买美国股票时有4个层面的不确定性:

该公司业务如何?

该公司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价格如何?

美元对英镑的汇率会如何变化?是贬值,还是……

“美元溢价”如何改变?由于英国一些部门和机构不能进行美元和英镑的兑换工作,因此机构投资者必须先从其他英国公司处购买美元用来投资,在伦敦,美元的售价随着市场的突变可能会有30%的溢价。

这些不确定性极大地限制了美国股票在伦敦的活跃程度和高盛业务的发展,人们都期望废除外汇管制和30%的溢价规定。公司的小额经纪业务对伦敦和高盛来说都不重要。高盛的投行一度还做小型的出口业务;帮助英国公司购买美国公司;担任“销售方代理”为待出售的美国公司寻找英国买家。高盛也出售商业票据、进行一些私募债权的定向发行,偶尔会负责国际证券银团在美国的发行份额,但是它主要还是一家向英国机构投资者提供经纪服务的美国券商。所有的交易仍然在纽约操作,所以仍然被纽约的后台所控制。中东客户的经纪业务也同样不由伦敦管理。史密斯的职责是构建业务并观察高盛是否能够开发出适用于英国和欧洲大陆的投行业务。欧洲债券是一个可能性,但是就像史密斯解释的那样“与那些极富侵略性的竞争对手同台竞价也使得开展业务成了最容易亏本的道路”。1982年夏末,高盛购买了一家美国银行的伦敦商业银行部门以帮助本润(J·Aron)的全球商品交易进行融资并将其更名为高盛公司。4(1)

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国际业务在公司的并购和债券业务中所占比例为20%甚至更高,经纪业务也差不多接近20%,但是对公司收入的贡献比率却只有10%,而且还在亏损。但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末期,国际业务的利润已占公司利润的20%。将高盛转变成为一台国际机器,需要改变公司内部以及数以千计的客户和非客户的主旨和理念。自1921~1984年,隆星燃气(Lone Star Gas)主要通过两家投行(高盛和所罗门兄弟)开展它的众多业务。隆星是最“忠诚的客户”。该公司的CFO桑福德·辛格确实喜欢高盛和所罗门兄弟,而且他也知道这两家公司在美国确实让他受益匪浅。他还有一小块业务在欧洲,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把那里的业务交给高盛。史密斯说道:“我们最忠诚的客户想当然地认为我们没有能力而且也没有兴趣做国际业务。很显然,如果我们最好的客户都不给我们打电话,那么其他客户也会这样对我们的。”

回想1975年国际劳动节那天,美国的固定经纪佣金制度终结,史密斯说道:“如果我们事先知道股票经纪业务的消息和急剧下跌的手续费率,我们肯定会积极地关闭我们的店面。幸好我们有格斯·利维的领导,他和约翰·怀特黑德一样无所畏惧。‘你什么都能干’,他们说,而且他们也真那么认为。‘出去找业务去!我们有钱,我们也有人。’”所以在80年代,当其他竞争对手的国际化进程减缓和势头减弱的情况下,高盛屹然挺立而且还在加速发展。

比尔·兰德里思(Bill Landreth)注意到伦敦一栋办公大楼上的一排字:“足球”。作为一个有点想家而且还爱好运动的人,他猜测那可能与他知道的美式足球(即橄榄球)有关,但是他很快意识到那是足球,在英国都叫足球。然后他注意到另外一行字:科威特投资局(科威特投资局)。他当然知道投资是什么意思,当时正好有点时间,所以他决定去看个究竟。下了电梯,他问前台如果要进行股票投资应该找哪一位,前台告诉他应该找巴肯先生。戴维·巴肯(Darid Buchan)出来后,两人攀谈起来,两人几乎立即就喜欢上了对方,并开始了一段重要的新关系。

科威特投资局是科威特政府的投资机构。所罗门兄弟雇用了科威特投资局一名高级官员的儿子,已经和科威特投资局开展了实质性业务。美林也开始了与科威特投资局的业务。但是高盛与科威特投资局的关系发展非常迅速,很快巴肯就开始与兰德里思分享他的投资目标。

科威特希望在美国的投资是安全而且具有流动性的。其计划是购买不同美国公司的股票。投资总额很大。“高盛愿意悄悄地帮我们进行投资吗?”

“当然。”

“但是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对超过5%的持股设定了报告义务,所以我们能买的数量有限。”巴肯很谨慎。对于交易商来说,购买一批大公司5%的股份是一项大买卖。即使像比尔·兰德里思这么低调的人,当一些他从未听说过的大公司逐渐稳步成为自己的客户时,也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够保持冷静。兰德里思很想实事求是地说:“还可以。”

科威特很小心也很迅速地下了最大的单:在美国最大的50家企业的股份上建仓。

股票经纪业务在伦敦仍然是小业务,但是已经开始显现出潜力。高盛上午集中向英国机构销售英国股票,等到纽约股市开市后,整个下午则向它们销售美国股票。“我们胆子很大,没有人在纽约监控我们,”史密斯回忆道,“在国外的所有时间都像是在前线作战一般。”为了完成一家丹麦公司的私募,尽管在截止日期前,股份并未被全额认购,未出售的余额仍然被伦敦办公室买下并暂时持有—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纽约。史密斯回忆道:“在从华宝手上抢到皇家化学工业公司的业务后,我们第一次在交易中亏损了100万美元。他们认为我们从那项业务中赚到了钱,好几周都不答理我们。”在外汇管制于1979年被取消之后,对于美国股票,特别是科技股和医药股的需求开始井喷。

关于欧盟和统一货币的谈判还悬而未决。财富和发展机会明显地向欧洲聚集。在证券销售经理比尔·兰德里思的有力领导下,证券交易量不断上升。

由于这些积极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合伙人对怀特黑德的国际视野表示认同并且同意为进军欧洲甚至亚洲进行很大的投入。但不是每个部门都愿意作出这样的承诺,有些部门表示反对—对于高盛来说,欧洲的机会太少,而公司需要投入的成本却太大。更重要的是,美国的业务机会很多、很明显,而且处于上升阶段。另外可能的业绩下滑会影响到每个合伙人能够拿到手的净利润。这验证了合伙制度在做长期战略决策时长期存在的问题:需要一致同意时每个合伙人都有自己利益和业务的小算盘。这些冲突建立在一个经济事实之上:可能给未来合伙人带来显著和长期赢利的承诺会将负担和成本加到现任合伙人身上,而这些人恰恰又是现在需要决定是否要承担这些费用的人。这是对两任约翰的领导魄力和他们对巨额国际投资长期利好的高瞻远瞩的见证。

作为交易员,需要担心很多短期问题,大家都以为鲍勃·慕钦(Bob Mnuchin)会反对长期投资,但是实际上,他却非常喜欢公司开发国际业务的计划:“我们了解那些亚洲人和欧洲人所不了解的资本市场和交易方式。他们不知道如何利用资本市场进行交易。他们还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学会大宗交易—可能他们永远都不知道如何正确地进行大宗交易。”但是在此之前,门舍尔和慕钦都曾对此经常持反对意见。

理查德·门舍尔(Richard Menschel)对于大力进行国际扩展心存忧虑。“我们在美国国内的业务机会很多。我们知道怎么玩游戏,也有人会玩游戏。而且我们知道现在能赚很多钱。”门舍尔并非是唯一有此想法的人:大力进行国际扩展只是浪费赚钱时间和机会的行为。他们认为:“我们可以通过利用现在势头很好的国内机会赚更多的钱。”“没有必要将那些年轻的狮虎—那些正在迅速开展业务的年轻人调离这个庞大的市场而让他们去伦敦和巴黎那样名气大但是业务量小,甚至利润率更小的市场。”“如果欧洲或者亚洲市场真的是长期的大型业务所在地,我们可以在5年甚至是10年后再去。该在的还会在那里。让我们的竞争对手去应付监管、异域文化、建立民族文化、反美主义和那些棘手的事情,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在国内发展我们的赢利能力和资本金,美国本土市场可是全球最大和最好的市场,要是有5~10年的时间,我们可以做不少事情呢。我们会赢得基础市场,我们的市场。我们还是不要浪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等着,我们很快就有能力进行国际扩张。我们将会变得不可战胜。”

如果高盛能够找到合适的切入点,社会上发生的变化会给其国际发展创造机会。所以,收购强大的本土公司是显而易见的机会。伍德—麦肯兹(Wood Mackenzie)是伦敦经纪领域的领头羊,一直与高盛进行股票经纪交易业务。由于这家公司一直致力于为高盛提供最好的服务,其业务一直在爬升,事实上,该公司已经包揽了高盛所有的代理经纪业务和合伙人鲍勃·弗里曼(Bob Freeman)所有的国际掉期交易,高盛成为其第12大客户。在一次与高盛分行经理的午餐会上,伍德—麦肯兹公司的鲍勃·威尔逊和约翰·希恩解释道:“我们没有美国股票的业务给你们做,所以我们无法回馈你们。不过肯定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威尔逊知道弗里曼极其想见一位在布鲁塞尔的欧盟监管官员,但是好像不太可能,所以他问希恩是否可以帮忙安排。

“你想见谁?”希恩问道。

“克里斯托弗·图根达特。不过好像办不到。”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然后再给你电话。如果能安排,你希望什么时候见?”

希恩没必要告诉弗里曼他与图根达特相识多年,而且还曾聘请他担任伍德—麦肯兹的顾问;除了朋友这层关系外,他也是图根达特竞选议会席位时的财政支持者之一。图根达特接听了希恩的电话后,表示很愿意会面,什么时候都可以。10分钟不到,这个不可接近的官员与弗里曼的会面已经被安排妥当。希恩的行动成功地表明:伍德—麦肯兹能够成事。

高盛和伍德—麦肯兹的合伙人们开始考虑合并的可能性。伍德—麦肯兹年度合伙人业务计划周的讨论结果是,公司将来要引进跨洲的所有人的机制。但是和谁呢?由于不知道与谁合并最好,希恩到了纽约之后开始给所有的大公司打电话。在与迪克·门舍尔和其他人会面之后,希恩有了决定:“不要再多想了。很明显高盛是最好的选择。”1986年英国的大变革带来了政策的松动和伦敦公司的实质性开放—之前法律禁止其所有权对外开放—高盛有兴趣购买伍德—麦肯兹14.9%的股份,这是当时能够买到的最大比例的股份。因此双方在纽约安排了一整天的讨论和晚宴。希恩准备了一份30多页的关于伍德—麦肯兹简介的内部文件,全天的讨论非常热烈,迪克·门舍尔说道:“我们今天告诉你们的关于我们运营和赢利的东西比我们告诉任何人的都要多。”讨论进行得非常顺利,而且双方也不断达成良好的合作意向。在一次短暂的休息之后,晚餐继续讨论。

当时确定的购买价是3.5亿美元,对于高盛的管理委员会来说,如果是购买一家仅进行代理的英国经纪人的股权,这样的价格过于昂贵,但是如果能加上美国式的大宗交易,那么交易应该可以达成。

鲍勃·慕钦对于任何基于大宗交易的潜在赢利能力的重大行动都非常在意,因为那很明显就是他的业务。

从伍德—麦肯兹的15位合伙人和高盛的人就座在晚餐桌时起,友好的气氛开始变味。当晚的讨论被慕钦越来越富有侵略性的针对伍德—麦肯兹如何组织交易,特别是大宗交易的问题所占据。随着慕钦的行为举止越来越咄咄逼人,慕钦的同事们意识到那是因为烈酒的原因,而那些来自英国的访客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尽管希恩和其他人很礼貌地解释道:在伦敦,一家公司要么只能做交易代理,要么只能做市商,不能同时经营两种业务。但慕钦并不接受这样的解释,继续不停地以争论的口吻提出一个又一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整个会议的友好气氛很快就被破坏而无法再继续下去。在告别之后,慕钦和希恩一同乘坐出租车回住处。就像希恩多年后回忆的:“那天在出租车上的时间可真长啊。”

第二天早上,希恩接到高盛合伙人的电话:“我们听说鲍勃昨晚发飙了。”

“是的。”

讨论结束了—永远地结束了,而高盛仍然需要找到另外一条路以在伦敦和欧洲开展大型业务。5(1)后来斯蒂尔解释道:“你可能认为构建业务最快的方法是并购,但是大部分并购都是非常昂贵,而且令人失望的—这都发生在几年以内。”6(2)1986年的大变革不但允许交易代理从事市商业务、金边债券交易和商业银行业务,还允许外资银行收购英国公司。

在这场并购风暴中,两年内发生了约20起并购交易。但是大部分很快以失败而告终。在实质性的争论之后,最强的领导者—约翰·温伯格和吉姆·戈特(Jim Gorter)胜出,他们分别是芝加哥办公室的领导和高盛的真正当权者。决议在1986年下半年作出,不是购买,而是尽可能快速构建。就像戴维·塞芬(David Silfen)的回忆:“我们能够看到欧洲发生变化的信号—变化正朝我们这边走来。所以,我们决定抽调芝加哥、洛杉矶还有纽约最好的人手,并对他们说,‘你们有两个任务。第一,找到在当地如何开展大量业务的方法并开始开拓业务。第二,找到你们的继任者—拥有当地护照的人,告诉他们如何才能取得成功。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对于那些成功的人,你不必向他们承诺可以成为合伙人。

鲍勃·斯蒂尔还记得迪克·门舍尔对他说:“有些人可能会给你打电话,描述你在伦敦歌舞升平的日子。不过,上帝啊!”信息非常明确:“别当傻瓜。去那里对你的事业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第二天,斯蒂尔接到吉姆·戈特打来的截然不同的电话:“鲍勃,这可能是你一生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和你事业中最光辉的岁月。你在高盛已经干得很好了,所以现在你有机会去伦敦向我们证明你到底有多么棒。”

被选中的人都接到了类似的电话。斯蒂尔找到特里·马尔维希尔,想听听他的意见,他已经作好准备,认为他“叔叔”会让他留在芝加哥,但是他得到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的:“鲍勃,这是你绝好的机会,赶紧去伦敦,让我们为你感到无比自豪吧。”7(1)

基恩·菲弗、鲍勃·斯蒂尔、杰夫·瓦因加登和帕特·沃德加入了已经在伦敦的比尔·兰德里思和约翰·索顿的团队中,和他们一起的还有来自东京的亨利·詹姆斯以及从其他海外主要国际中心调任到那两个地方的总共10名骄傲的勇士,他们的共同目标是要大幅提升利润。

这些优秀人才中有的是决意证明自己的新任合伙人,有的是具有同样决心且快要成为合伙人的人,他们所有人都相信他们可以通过销售成熟的服务而获得成功,将那些在美国已经非常成熟的服务销售到欧洲,因为当地银行和交易商对于很多交易都毫无概念。由于泛欧洲市场刚刚起步,因此还没有哪家本土公司和国际竞争者在当地占有绝对优势。

“早些年,公司确实很少派出最优秀的人才。”索顿对此表示认同。“而且,可以预见的是,那些出色的欧洲专业人士也不愿意加入我们公司。仅靠说‘我们想实现全球化和成为卓越的公司’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在公司开始在欧洲进行非常理性的投资之后,我们还是有很多最优秀的人才选择留在家里,关注美国客户,根据已经策划好的战略进行那些已经非常熟悉的交易,同时获取高额的利润和收入。所以,在欧洲,我们决定与我们曾经打过交道的人携手,并通过大量的关注和努力做到最好。为在每个市场建立自己的地位,我们的招聘和业务的开展都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进行。如果你能成功地招聘到一名杰出的欧洲人,那么招第二个、第三个就容易多了。从英国开始,我们向法国、德国和其他欧洲主要国家逐渐扩张。”

当斯蒂尔在1987年2月从芝加哥飞抵伦敦的时候,他的任务是在交易和调期业务上构建大型的、利润率高的股票交易经纪业务,当时高盛对英国和欧洲大陆的机构投资者只销售了区区2000万美元的美国股票,其中包括一些疲惫的交易员销售的少量英国股票。那明显算不上重要的业务,但是斯蒂尔的任务却非常明确:“如果你能让这项业务在高盛变得重要,高盛就会让你当合伙人。”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英国股票交易数量很大,但是利润率却非常低;美国股票的交易量虽然在上升,但是由于交易费越谈越低导致利润率也大大缩水。最有希望的是将低利润的代理业务转化成为利润丰厚的自营交易,一开始主要是做那些两地上市的公司:包括BP(英国石油公司)、英国帝国化学工业集团、壳牌以及京东海上保险等公司—它们在伦敦和纽约以存托凭证的方式上市,美国公司在该市场上具有相对优势。

“我们认识到在大变革之后,金融机构将很快占领股票市场,它们对于流动性的需求会有所提升,”合伙人彼得·萨克斯(Peter Sachs)回忆道,“这说明大宗交易会在伦敦开展起来,这将极大地改变市场而且大大加快整个公司交易业务流程的速度。由于受大改革的影响,银行、交易商和经纪业务会合并,而市场肯定会向上爬升并有很强的资金需求。伦敦的交易商和商人银行资本金规模很小,他们不但难以保住他们的地盘,更无法撼动我们的业务。这是最经典的克劳塞维茨(1)8战略!我们从美国劳动节的那次经验可以预见伦敦在大变革后的情况,所以我们知道我们会开创大型业务。但是我们首先要成为一家强大的本地券商或商人银行。”尽管股票经纪业务基本上是保本的日常业务,但是经验丰富并致力于此项业务的交易商会看到最有利的交易机会,所以它能够发掘最能获利的交易机会。在这类基础业务之上,任何承销业务可以为公司带来的利润几乎都能算做是纯利润了。伦敦的公司最不愿意与像高盛一样的外来者分享的正是这一部分有限的收入。斯蒂尔回忆道:“英国公司对于美国人极力挤入他们的业务圈非常反感,尤其是那类数量并不多的业务。这些公司的办公条件恶劣,交易又都是代理业务,能分享的业务本身就少,偏偏我们又来了。”

斯蒂尔决定通过给主要客户打电话以了解当时的形势,看看他们对高盛的感觉,了解他们对如何提升业务有何建议。“我到威廉国王街的水星资产管理公司了解情况(当时是伦敦和整个欧洲最大的客户)。我们想了解一下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战略以及我们应该如何在股票业务(我们在美国的基础)之上构建业务,我们仅有他们股票交易量10%~12%的业务。”斯蒂尔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水星资产管理公司的美国股票业务量只是其庞大经纪额的极小一部分。尽管高盛在美股上有不错的竞争力,但是那项业务对水星资产管理公司来说无关痛痒。所以,作为美股经纪商,高盛对于水星资产管理公司来说同样微不足道。对于大量交易英国股票,日本股票,德国、荷兰或者意大利股票的公司而言,高盛在美股交易业务的地位根本不足挂齿。最后,每家投资集团,不论是英国国内的、日本的,或者欧洲大陆的投资集团都在水星资产管理公司大楼的不同楼层办公。每家集团都有其进行投资决策的和分配经纪佣金的独特方法。为了能使这个非常重要的客户重视高盛,高盛必须发展与每一楼层的关系—几乎都是从零开始,而且还要与这些极难应付的对手竞争。

“所以,那是我们要做的事情,”斯蒂尔说道,“我告诉管理委员会我要扩充两倍半的人手。管理委员会说:‘可以!’第一年我们就招聘了12人。我们雇用那些聪明、有冲劲和经验丰富的30~35岁的人,他们懂业务,在事业上有野心。他们刚进来就有机会与最大的客户合作,而在他们原来的公司,这样的机会可能要等上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其他公司的员工流动率是20%~30%,而我们则为零。我们每年通过招聘增加3%~6%的员工,他们都是MBA,而且都关注于最赚钱的业务。在招聘过程中,我们学到了许多伦敦金融城如何运作以及这场游戏应当如何玩的知识。比如,我们了解到嘉诚证券(Cazenove),这家伦敦的爱国经纪商的资深公司往往将其深度研究报告首先提供给其喜爱的客户—他们都是自己人,让他们有机会能先于其他机构投资者进行投资。我们认为那样做业务是不道德的。”

对于高盛和其他美国入侵者来说,值得庆幸的是英国公司犯下了战略性错误。它们有些和商业银行结盟以获取资金,但是与资金一同到来的是商业银行一无是处的管理以及商业银行家对于薪酬和风险的接受程度的问题,这一切很快将吞噬经纪商。有些经纪公司与其他同行合并以扩大规模,但是它们又无法获得做市所需的资金。当时英国最强大的商人银行华宝由于在欧洲大陆的每个国家都兼并了一到两家领先的经纪商而大大分散了其令人畏惧的力量。这样的战略让这家曾经风光一时的公司的业务模式变成了高成本低收益的结构,而且战略上非常僵化:傲慢的本地管理人员只具备本国市场经验,坚持执行他们熟悉的战略,而其高级管理层为了保护其本国员工而对合并方为节省成本而采取的重大措施不予配合。

很明显,在业务从封闭保守的本国市场走向激烈的国际竞争并不断蚕食佣金费率的开放市场时,节约企业成本是非常现实的战略方针。大部分欧洲大陆的股票交易商试图与其他国家的交易商合并,但是这将导致他们的费用增加、结构僵化,华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但是这不幸的战略却让美国公司—特别是高盛、摩根士丹利和美林能够通过积极进取和灵活的战略成功突围。就在华宝购入其他公司并将自己困于僵化的、分散的、高成本的组织结构中时,高盛已经开始为其将来的发展招募一名又一名最好的员工,在控制费用的同时又保持了良好的灵活性。同样重要的是,高盛非常珍惜摆在各家公司面前不可避免、不可抗拒的发展和巨变的机会,因为它就是在同样处于变革和转型的美国市场中获取优势地位的。

最重要的目标,特别是在投资研究方面,是将别人对美国公司的高风险、有今天没明天、默默无闻、毫无安全感的看法转变成为认为高盛是了解世界而且知道在新时代里如何取胜的全球领导者。为了建立不同寻常而且别人能感知的研究团队,招聘到关键的员工是最基本的条件。在这个问题上,高盛非常幸运,因为机会只光顾那些有准备的人。

在罗德西亚长大,在牛津读经济学,然后在剑桥完成博士学位后,加维·戴维斯(Gavyn Davies)和工党政府的詹姆斯·卡拉汉一起到了唐宁街10号。然后他加入了Phillips Drew,一家知名的研究和投资机构,在那里,他和戴维·莫里森(David Morrison)一起工作了几年,随后他们俩一起加入了Simon Coates。“随着大变革带来的机会,我们觉得应该寻找更好的雇主,”戴维斯说道,“1985年,我们决定调查一下华尔街的公司,我们觉得高盛和摩根士丹利都不错,但是实际上我们对于两家都不太了解。我们知道高盛没有国际经济学家,所以我给在纽约的李·库珀曼打了个电话,他把我转接到加里·温格罗斯基(Gary Wenglowski),他是高盛的首席经济学家。”温格罗斯基非常直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你们为什么想来高盛工作?”

“我们认为你们公司能够胜出。”

“嗯,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能干什么,所以我没法给你们任何鼓励。”他很有效地结束了对话。

一年之后,高盛开始扩展一系列在欧洲国家的固定收益业务—英国的金边债券、德国的债券以及其他产品。作为在欧洲富有野心但是全新的债券交易商,高盛需要一位新的研究员来负责这些新市场。戴维斯回忆道:“他们做了一些考察,然后发现……戴维·莫里森和我是合适的人选。”

莫里森小心地问道:“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去?一年前我们想加入时他们拒绝了我们。”

但是一年已经过去了,他们认为高盛正在致力于加强其研究力量,并且对欧洲的主要经济状况也有了一些基本的了解。戴维斯对于高盛能够成为成功的公司,以及他和莫里森能在高盛大获成功的信心与日俱增,这是一个具有双重放大效应的方案。他们组建了高盛的欧洲经济小组,并将他们覆盖的区域扩展到了日本乃至亚洲,而当时鲍勃·乔达诺(Bob Giordano)也正在组建其美国经济研究力量,戴维斯和莫里森与鲍勃的小组合并—这并不是美国经济加上国际经济,而是包含了美国经济的国际经济。他们的发展恰逢其时。

市场,特别是货币市场和债券资本市场正在整合成为一个全球的市场,而机构投资者也积极致力于国际投资。突然间,每个人都开始希望通过全球经济状况进行决策,而高盛的交易员们也在寻找如何避免出错和如何创造利润的指南。戴维斯回忆道:“客户们觉得高盛正在严肃地对待世界。虽然美国非常强大,但它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由于戴维·莫里森对于债市的喜爱超过了对经济理论的喜爱,所以他们所有的关于经济和货币的研究工作都与高盛的交易运营结合得很好,并且为高盛赚了很多钱。莫里森对市场的短期异常变动和各国长期的政治政策有独到的眼光,高盛的交易员觉得他的帮助非常有价值。

戴维斯主要关注中央银行,同时预测利率和汇率的变化。“我们做了大量的书面和个人演示,为了让我们报告的内容易于理解,我们还使用了各种图表。机构投资者觉得这些东西非常有用。我们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提供了正确的信息,不到两年我们俩都成为合伙人—部分是因为高盛知道需要有能让大家看见的欧洲合伙人,以便消除那些不理解我们处世原则和价值观的外国人对美国人的不信任和偏见。”在高盛招聘了最好的和最聪明的欧洲人,并将他们与戈特、鲁宾和弗里德曼派往欧洲的年轻团队结合之后,大众怀有的对美国公司的排外情绪有所改变。

戴维斯回忆道:“接下来的赚钱机器就是货币市场。我们预测了两次重大的贬值过程。高盛非常希望能成为英国和德国的政府债券交易商,我们对这两个经济体的研究工作对高盛非常有帮助。”在公司内部和市场中,大家很快认识到高盛对于国际化路线是非常认真的。利昂·库珀曼(Leon Cooperman)说道:“我真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位国际经济学家做我们的合伙人—更别说两位了。”

戴维斯和莫里森通过创建明显的、最好的经济研究产品开始了高盛对新市场的研究。他们决意要避免两个关键性错误:对于任何业务的前景给予过于短暂的关注以及对世界过于单一的关注;鼓励公司内部的创新竞争。他们成功和赢得信任的第三个关键因素是他们的独立性。戴维斯说道:“我们不受任何来自国会的不适当压力的干扰。”这可以用一次非常戏剧化的对峙来印证。

在对法国经济和法郎的数据进行分析之后,戴维斯和莫里森得出结论:法郎被严重高估而且肯定会贬值。1993年的一天,法国央行的总监斯坦先生挥舞着戴维斯关于法郎会贬值的报告冲进戴维斯的办公室。“这是什么报告,你敢相信你自己写的东西吗?”

“是的,我相信。”戴维斯回答。

斯坦愤怒地离开了,并撂下狠话,这事没完,走着瞧。

两天之后,斯坦的上司让·克劳德·特里谢坚持让史蒂夫·弗里德曼到他位于法国银行的办公室。他非常愤怒:“你是个白痴!你根本不了解法国。你是个白痴!法郎根本不会贬值!”

整个国家央行自上而下施压—直接要求弗里德曼解雇戴维斯。“你和你们公司都没用,除非你把作出这样可怕的事的人解雇掉,否则你们再也别想在法国赚到一分钱。”

在与戴维斯和莫里森以及公司其他人商量以后,弗里德曼拒绝了这一要求,他说:“戴维斯先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经济学家。他对货币的研究赢得了我们很多客户的尊重。对于我们的客户来说,他的专业知识非常重要,当然,对我们公司来说也一样。所以,尽管我们尊重你们的建议,但是我们不准备告诉他应该说什么或者应该做什么。”不到90天,法郎果然出现了贬值。

戴维斯和莫里森将他们对货币的分析集中在每年出的三四份分析意见中。每份报告都能使高盛建立大量的高杠杆头寸。戴维斯和莫里森大概有2/3的分析是正确的。对于富有经验的交易员来说,他们的分析非常有用,具有巨大的意义。他们一次一次地为公司赚大钱。

华宝的明星汽车行业分析员蒂姆·普劳特能够感受到在伦敦发生的变革。但是在他自己的公司里,他对未来的警告性见解却无法获得认同。本着“如果你没法打败它,那就加入它”的宗旨,他联系了戴维斯。他们讨论了将来,戴维斯鼓动其加入第一支泛欧洲全明星研究团队,该团队成员都在伦敦工作,该团队将会成为具有强大竞争优势的跨国的“研究—银行—交易”三角形的强大一边。利用其跨国组织,高盛稳定地在一个一个的国家获得了有利的市场地位,特别是在最好的经纪业务集中的地方赢得了大型机构投资者。

利用这“第一只知更鸟”,曾经的美国明星分析员杰夫·温卡登开始了一连串的招募行动,并稳步地打造了一支强大的研究团队。他的战略就是挖走英国机构在各行业的“潜力无限但经验不足”、愿意致力于客户服务和具有非凡动力的研究员,给他们提供在他们原来雇主那里没法获得的更快的提升机会。作为“研究员的研究员”,他是一个具有说服力的招聘者,很快就将高盛塑造成为终极职业目标的雇主。

在其常年争夺市场领导权的战斗当中,高盛有过巨大或突然崛起的优势,也有过巨大或突然的失误。有时候只是因为运气好,有时候是因为他们反应机敏。当嘉诚证券的管理者戴维·梅休(David Mayhew)希望和高盛的高级管理人员见面时,帕特·沃德代替当时要在纽约参加其他会议的鲍勃·斯蒂尔(Bob Steel)与其会了面。作为在东京办公室起家的南非人,沃德对于伦敦很陌生,也从未见过梅休。梅休当时正准备到公司讨论刚刚发行的每日电讯公司股票的大宗交易事宜。

梅休于下午5时到达高盛的伦敦总部。为了欢迎他的客人,沃德穿上了西服,因为嘉诚证券一向被认为是女王御用券商而且在伦敦金融城有着特殊和天然的优势。沃德到第6会议室迎接客人并向他介绍他们的交易员迈克·欣茨(Mike Hintze)。梅休掏出香烟,点燃,然后摆出一副准备控制局面的架势,并将沉重的玻璃烟灰缸往自己方向挪了一下以便能够轻易地够到。沃德不喜欢抽烟而且不愿意衣服上留有烟味,所以他脱掉了西服。明显希望掌控局面的梅休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这次交易的决策者是英代(In—dyah)。我今天和他讨论过,而且告诉他市场价是513个点,所以合理的价格是503个点。”

欣茨,这个奥地利人—他的专长是大型大宗交易的竞价,看起来很茫然地用手搓着圆珠笔,而且越搓越快。沃德站了起来,走到梅休后面轻轻地伸展身子以缓解背痛,小心谨慎而又希望避免太过正式地说:“戴维,非常感谢你来,也很感谢你的初步建议。”然后他转向奥地利的交易员继续说道:“迈克,你已经听到这个意见了。你知道交易金额非常巨大—约有1.8亿美元,而且这笔交易只可能由我们来做,由我们来考虑,因为我们有巨大的资产负债表。没有我们肯定做不成。所以迈克,你来决定出价—一旦你给出价格,那就是我们公司的最终价。”

高盛出价493便士。随后花了整整两天完成配售—在29天之后,由于每日电讯公司担心发行量不稳而降低报纸的零售价—也就是大幅降低利润,导致其股票市价突降,跌幅超过40%,低于300便士,就像威灵顿在谈滑铁卢时说的:“这可真险啊。”就像黑道家族会小声抱怨地说道:“这不是个人问题。这是生意。”欢迎来到伦敦。9(1)

就像股票经纪业务对高盛来说非常重要一样,打造强大的国际投行业务对高盛来说可能更重要一些—部分是因为利润,部分是因为地位。很多英国公司的价值大大超过其股票市值,所以高盛很快把工作重点放在即将成为这些面临恶意并购危险的公司的顾问身上。即使无法赢得整个业务,也要争取分一杯羹。由于高盛在美国反并购业务的领导地位,在这项公司融资新业务中拥有特殊的专门技能,加之受那些管理层朋友的青睐,高盛赢得了好名声。

约翰·索顿所说的“死亡之舞”指的是一家公司无法逃脱最终不可避免地被并购的过程。“你能够影响结果,而且通常你也能选择最终的并购方,但是你很少能够避免并购的发生。对于管理层来说,最坏的选择就是相信那些井底之蛙说的话:‘这些白痴,我们很快就能摆脱他们。’”

帝国集团,即以前的帝国烟草公司通过高盛的鲍勃·汉伯格(Bob Hamburger)购买美国的霍华德·约翰逊公司;汉森信托恶意并购皇家公司—获得成功。高盛是反并购小组的成员,在帝国集团的传统商人银行背后提供支持,但是并购最后还是无法避免。在一切都结束,并购即将开始执行的时候,所有参与方聚在帝国集团参加“葬礼”午餐。午餐持续到将近下午3点—并购交易的正式结束时间,在那之后帝国集团的所有管理人员都会离任。话题转到每个人接下来会干些什么。有个人说他要去印度,去哈德良长墙旅行两周。而坐在桌子末端的两个高盛的人说他们4点钟和伍尔沃斯(Woolworths)有个约会,伍尔沃斯在一天之前聘请高盛协助它抵御来自电子零售商迪克森(Dixons)的恶意并购。高盛已经在关注下一次业务机会。

对工作的投入和长时间的工作使得高盛脱颖而出。一个美国人上午7点在伦敦沙威酒店(Savoy Hotel)坐上一辆出租车并将地址递给司机,司机转过去问另一位出租车司机:“这位先生说要去金融城。你知道那儿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去高盛吃早餐。

威格士(Vickers)公司的CFO告诉一位合伙人说:“如果一名伦敦商人银行家整夜为了项目工作,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他害怕被别人看成是经验不足。但是如果一个美国人熬夜工作,他会告诉我—因为他想表现出他对工作的投入。”

“从一开始,”索顿回忆道,“我们就决定关注两个潜在的客户群:我们知道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赢得领先的蓝筹公司和那些处于困难中的企业,因为它们处于困境,所以对于新顾问提出的新鲜点子接受程度也较高。我们知道我们需要为一个重要的人物或公司的一次关键性业务提供咨询,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有一天我们能够有非常骄人的纪录和令人印象深刻的成绩。1986年,在经过3年安静的、几乎隐形的发展之后,这样的结果显现了。那一年我们获得了5宗超过10亿英镑的恶意收购顾问业务中的4宗,成功地帮助3家目标公司逃脱被并购的命运,保持了它们的独立。”

索顿解释道:“在这样的情形下,你作为个人就是‘品牌’。你没有任何支持也没有援助。从最初会面的泛泛而谈,到具体的谈判和细节性的建议,如何倾听以及如何接受条件都完全依靠你的一言一行,你如何发展每段关系,如何使潜在客户建立起对你的信心,这不仅在于你的公司、你的建议,还在于你自己。那种信心必须很强大,要能够战胜普遍的观点,克服对于改革的天然抗拒,这些障碍在大型金融性交易中尤为明显。最典型的CEO年龄是60岁,我只有28岁,还只是个孩子!我怎样说服CEO相信并决定信赖我?答案似乎很明显:表现出你的与众不同和不可替代性,建立起必需的个人信任。最后,这一切都会转变成为对公司的尊重和信任,但是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还有一个明显的答案就是从纽约获得帮助。马库斯·戈德曼(Marcus Goldman)第一位合伙人哈里·萨克斯的孙子彼得·萨克斯被指派给索顿为其提供最好的协助,以领导在伦敦的一场变革。萨克斯回忆道:“我们到英国市场上学习商业驱动力。媒体的宣传覆盖很重要。我们的公关顾问对我们帮助很大,而我们也让他参与到我们的很多项目中。周日的报纸对我们的公关过程来说是关键。我们同一起工作的律师也是好朋友,很自然地,他们也会告诉我们他们的看法,怎么看待我们的承诺以及我们的能力。通过律师,我们能够兼顾法律和财务两方面的问题。而在不断重复地支付大笔律师费后,我们很快就成了律师们最好的朋友。我们对于律所的问题一直是一种态度:不是我们如何做这个项目,而是我们一起如何做这个项目?我们有很多律师,同时我们也教会了英国的商业银行也这么做。我们将‘赔偿函’带到伦敦,根据该函,除非我们是由于重大过失而被终止提供服务,公司同意在项目失败时会负责支付高盛的损失和成本。有5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周日飞往伦敦,然后周四晚上回来,周五在办公室待一天,周六和家里人待在一起,然后周日又飞往伦敦。”

彼得·萨克斯这样的个人付出,就像春天先出现的几只知更鸟,是对高盛这样的美国公司承诺的最早信号—设在伦敦的机构在短短的4年内由120人增加到了880人。这样的付出为伦敦带来了重大的和决定性的转变,使得高盛势不可当地迅速发展起来。

高盛帝国(下) - 19.傻子出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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