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劫

稧子: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

“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羿仰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尽死,堕其羽翼,惟留一日。”

九天之外。

仙雾萦绕的肃穆空静神殿里。

掌管天界、地界、人界三界,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六道的至尊——天帝帝俊看着跪在大殿中央已有些时日的淡漠男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吾儿椒图,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

本应是疑问的语句,却带着王者与身俱来的威压,成了淡淡的陈述。

与说这话的天帝帝俊脸上的面容神态一般冰冷无情。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而在殿内跪了七天七夜的淡漠男子,天帝帝俊十子中的长子椒图。

听到天帝帝俊的问话,低垂的眼睑扬了起来,他抬眼望向坐在神殿上皱眉看着自己的父皇,暗色如墨的双眸里空无一物,一字一句的吐出回应。

“请父皇成全。”

温凉如夜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神殿内。

清冷,坚定。

天帝帝俊的眉头越发蹙得紧了些。

自眼前的人那日进殿说出他心中所想后,自己便挥退了众仙家,拂袖离去。

请命。

再次开劫。

忆起七天前,元始天尊给自己十子开的天劫。

除却长子椒图,其余九子都开劫成功下界历劫。

之后,元始天尊对自己所说了一番话。

罢了。

天帝帝俊深深的看了眼直直跪在地上的长子椒图。

“既如此,吾允你。愿你与你的弟弟们不负吾托,平定天下。”

“谢父皇成全。儿臣谨记。”

“去吧。”

天帝帝俊看着封印了仙骨从九天六道轮回处落下凡间的身影泯然。

空寂的神殿里隐隐有谁在风里呓语。

“怕是……不要后悔啊。”

数年后,人界凡间。

卫国都城——朝歌。

四公子昭伯的府里,待产的宣姜房前。

下人们端着水盆不停进出,四公子昭伯的哥哥卫国国君黔牟从宫里派来的太医陆续赶来,在宣姜屋前听得里的女声叫的心紧,在房门前的院里急的打转的四公子昭伯顾不上让宫里新派出的太医给自己行礼,便将人都遣进了产房。

“宣姜夫人,请用力啊。”

“夫人!你快用力啊!孩子就快出来了,夫人!”

“夫人,你醒醒!夫人用力啊!夫人,再加把力!”

女子香阁里的产婆接过按着守在床帐外的太医开的顺产汤药给脸色苍白,叫声也越来越微弱的女子服下,又将姜片按在了女子的舌下。

见女子神色愈发疲惫昏昏欲睡,丝毫没有好转,而女子腹中的孩子也还未出生,急得冷汗潺潺,不停叫嚷着,试图以女子腹中还未生出的孩子引起女子的注意。

“夫人,你快醒醒!夫人,你可不能睡。夫人,你再用点力,孩子已经可以看到头了!为了夫人的孩子,夫人你可要撑住啊!夫人!快用力啊!夫人!”

似是产婆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感应到了体内另一条生命的存在,本来意识逐渐模糊的宣姜清醒了不少,木纳的面容上缓缓绽出一抹淡笑,看得在旁的产婆呆了一瞬。

仿若隔世般,才想起眼前躺在床榻上生产的女子是多年前艳冠天下、容貌无双的齐国公主。

守在房内跪了一地的婢女们也全然怔愣。

跟在夫人身边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夫人的笑。

笑起来的夫人。

真好看。

芳华尽显的淡笑里,躺在床上的宣姜气若游丝的坚定道:“嬷嬷,麻烦你了,开始吧。”

“哎,夫人。”

“吸气,呼气。夫人,用力!”

产婆看着躺在床榻上汗如雨下却咬破了血色全无的嘴唇不吭一声的宣姜,心知宣姜这是仅靠自己的一丝念想拿命撑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当年的那些事……

“嬷嬷。”

身前微弱的一声唤,产婆忙忍了眼里的酸涩看去。

墨玉般漂亮的眼睛奕奕的看着自己,嬷嬷,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读懂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眼里的含义。

产婆再不敢分神的专注于手上。

她能为这个女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破晓。

四公子昭伯的府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嘹亮,亢长。

同时,三年大旱的卫国迎来了第一场雨。

卫国国君黔牟大喜,下旨将其弟四公子昭伯的次女接进宫中亲自教养,并赐号为天佑。

同年,年仅二十的四公子昭伯因病去世,国君黔牟下旨令其以爵的礼制与其妻宣姜合葬。

又是数年后。

莒国边城。

城西公里处,浮云山千年古刹定林寺。

正值芳菲百开的春季,慕名前来定林寺一睹寺内“天下银杏第一树”,向其祷告许愿的游人香客络绎不绝。

寺堂内的这课银杏树早在定林寺建成之前就已存在的了,而千年古刹定林寺,从建成到现在都有了千年的历史了,所以论及这棵“天下第一银杏树”的树龄和来历,怕是已无从算起也无人知晓。

仿若理所当然的,足有二十余丈高、十余丈粗的银杏树就出现并扎根在了这座寺庙。

倒也奇了,也不知是何时起,前来寺庙进香的游人香客和寺庙里的僧侣发现,每每向这棵银杏树诚心祈祷自己心里所愿,十有八九都会达成。

也就是从那时起。

莒国千年古刹定林寺的“天下第一银杏树”之名便不胫而走,流传于世。

而年复一年,每逢银杏树盛开的春季和银杏树结果的秋季,从西周诸侯国前来拜佛许愿的游人香客就像在边城小溪边上浣纱的女子手里的细线一样多不胜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浅黄的扇形枝叶上挂满了系着人们心愿的红色丝线,微凉的山风穿堂而过,隐隐错错的黄与红便飞扬交缠在一起,煞是好看。

树下,是诚心参拜祈愿的善男信女,以及在一旁给游人香客解签的僧侣。

一头深绯色的长发随意的散落着,发梢微微有些蓬松的卷起,遥遥站在一边朝银杏树梢和枝干上悬挂着的红色丝带看来的女子有些晃神,奇异的桃色眼眸像极了定林寺后山上大片盛开的碧桃花林的颜色。

是的,定林寺的后山盛开着一片碧桃花林。

浮云山的后山生长着一片碧桃花林。

仅仅是一寺之隔,却不为世人知晓。

因为那片碧桃花林长年四季的开着,从未凋谢。

从春天一直开到冬天,年复一年,从未凋谢。

事物反常即为妖。

定林寺的主持深锁眉头长叹一声便下令封锁了后山,列为寺庙禁地,严禁任何人进入。

自此,无人知晓,原来定林寺的后山,还有一片长年经久不息开着的碧桃花林。

女子笼在浅桃色水色长袖里的纤细手指轻轻抚上小心握在手里的灰茶色竹萧,指尖触到被山风侵染得发凉的萧壁,让她的手也不禁跟着颤了颤,带着袖口术着的赤色细绳随之抖动开来。

犹豫了半响,女子终是移动着胡粉色为底,深绯色相间衣边和腰间的长裙,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由远及近的走到了满树飞扬着红丝带的银杏树下站定。

微凉的山风中,似是有个苍老悲悯的声音在悄然低语。

“桃陌,你当真要走。那便善自珍重罢。”

又隐隐有谁在应,清澈,空灵。

“我会的,勿念。”

无人记得,那个有着碧桃花色眼眸的女子是什么时候离开寺庙的。

正如无人知晓,在那名女子离开的那天夜里,后山长年盛开的碧桃花林歇了一夜,之后的葱郁岁月里,再未盛开。

“乱山深处水荥迥,一枝玉琼为风雨,衔得坭来欲作垒,到头垒坏复还坭,到头垒坏……复还坭,复……还坭。”

桃色的眸子里清亮如水,映着澄澈满满的困惑,坐在树下建造供行人休息避雨的亭子里托着下巴喃喃的女子正是几日前离了定林寺的桃陌。

她望着莒国王城的方向抿了抿唇,放下的双手在脚边轻轻一点,被雨打湿沾上泥土的棕色鞋襟眨眼就恢复了干燥洁净的样子。

没错,桃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她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碧桃花精。

而她,本也不该在凡间修炼化形。

亭外,通往莒国都城的官道上,淅淅沥沥的春雨仍旧没有要停的样子,反而下得越发大了起来。

想不透自己下山前在寺庙求的那一支签的签文是什么意思,索性把签文丢在了脑后,桃陌看着亭外的风雨轻轻的皱了下眉,而后又望向云华沉沉的天空,终于忍不住心急了些。

若不是自己听了寺庙里的那些游人香客说了再过几天都城便会举行的灯会,鬼使神差的下了决定来王城看看。

自己此刻早已回了天上,见到那人了。

轻咬了下唇,微恼,桃陌略显苍白的脸上由于自身情绪的波动变得红润了不少。

白透着粉,煞是好看。

让人挪不开目光。

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桃陌有些不自在的皱了皱眉,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透着一股探究和戒备,都浓烈得刺骨,甚至隐隐带了些敌意。

待她凝眸寻了过去。

一个儒生打扮的男子正满脸血污的站在离亭子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月老劫 - 第一章 降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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