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虐杀

南陵。

晌午的太阳毒辣得很。

明黄大殿外，沐晚芷挺着大肚子笔直地跪着，毒辣的太阳透过衣服炙烤着她的肌骨，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可是她苍白如纸的脸上却只有坚定，目光直直地盯着大殿紧闭着的门。

她不信，不信轩辕彻会如此对她。她还有那一丝期盼，还记着轩辕彻所说的“此生挚爱唯你一人”。

耳边，李公公尖锐的声音传来：“娘娘，您还是走吧，皇上是不会见你的。”沐晚芷摇头，汗水从脸颊滑落，却也只是咬紧嘴唇道一句：“皇上答应了，我便走。”

李公公摇摇头，皇后娘娘这又是何苦，她怎么知道，现在殿内熹妃娘娘正陪着皇上吟诗作对呢。

没有人来扶一把，没有人来劝一句。

怀孕六月的皇后沐晚芷就这么毫无尊严的跪在明黄大殿外，哪里是一国之母，又哪里来的皇威？

门终究是打开了，沐晚芷满怀希冀的抬起头，却在看到殿内走出的粉色身影时目光一顿，熹妃……她怎会在这里？

熹妃沐晚西踏着莲步缓缓走来，沐晚芷低着的头看到她鞋子上那两颗耀眼的夜明珠，顿时心一沉，身子便有些支撑不住，可她还是伸出手撑着地，不愿意倒下。

那两颗夜明珠终于停住，沐晚芷却再也移不开目光。这珠子是她的孩子烨儿的，是当初轩辕彻送给烨儿的生日礼物，是封烨儿为太子的凭证！

为何？为何会被当做装饰品给熹妃做了鞋子？

沐晚芷狠狠地抬起眼，目光如炬，而那熹妃却是淡淡瞥开目光，柔声道：“妹妹，你可别瞪人家，保不齐姐姐的孩子就会因为这样又掉了呢，到时候皇上再怪罪下来，妹妹可有第二个太子来顶罪？”

沐晚芷闻言，身子一震，双手却是微微颤抖起来，她目光含毒：“沐晚西，你为何要这么对我？我们是姐妹！”

五月前，怀有身孕的沐晚西到她的殿内请安，却在喝了一杯茶水后，流产了。沐晚西一口咬定是沐晚芷嫉妒她抢了皇上的宠爱才会下此毒手，可真相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只是那轩辕彻只看得到美人恩，却忘了江山情，一道圣旨便将与他辛辛苦苦打了六年江山的沐晚芷关了禁闭，说是禁闭，实则是冷宫。

在这之后，沐晚芷却再没有见过皇上轩辕彻，甚至都还来不及告诉他自己也有了身孕。而前日有消息传来，太子轩辕烨一月前被废，送去了琉璃宫由奶娘照顾，沐晚芷这才赶来求皇上收回圣旨，却不曾想，跪了一个时辰却等到了害她如此的熹妃、也就是她姐姐的沐晚西。

“姐妹？”熹妃冷哼一声，将沐晚芷的思绪拉回，再抬眼时，却看到她明媚的眼角全是玩味，她俯下身子，在沐晚芷耳边轻声道：“谁跟你是姐妹？你这个戏子生的贱种，抢了我在父亲面前的宠爱还不够，竟是连我的夫君都要抢，如今你所遭受的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妹妹，你可得等着。”

说着，沐晚西的目光渐渐变得狰狞，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你的孩子，前太子轩辕烨，前几日感染了天花，却因为那琉璃宫得不到应有的医治，死了……”

她的声音轻轻淡淡，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可是这话却如一道惊雷，直接劈到了沐晚芷的心口上。

死了……

她那么孝顺可爱的孩子竟然……

沐晚芷只觉得胸口有一股腥甜之气涌了上来，她没有多想，却是将眼前站着的沐晚西一把推开。却不想，沐晚西只是对着她诡异一笑，接着便朝旁边倒了下去。一见熹妃倒地，周围的奴才都一拥而上。

“熹妃娘娘，你没事吧？娘娘？”

“快叫太医……”

奴才们的声音夹杂着这夏日的蝉叫声，听得沐晚芷一阵晕眩，她缓缓站起身子，却看到那殿门又打开了。一身黄袍的轩辕彻大步跨出殿沿，几步上前，抱起地上的熹妃，沐晚芷正想说一句：“皇上……”

却忽然胸口一震剧痛，便被轩辕彻踹到在地。她艰难的抬眼，下身已经痛得她说不出话了，她明显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正在流失。

恐慌，无止境的恐慌，她抬起苍白的脸，想要求救，却听到头顶轩辕彻冷冽如冰的声音响起：“贱人，朕本想饶了你，你却如此心狠！既如此，那不要怪朕无情，来人，将皇后沐氏压入冷宫，等候发落。”

说罢，竟是一眼也不肯施舍给沐晚芷，便抱着沐晚西大步离去。

趴在地上的沐晚芷意识渐渐模糊，直到有侍卫来将她拉起，她才下意识的看着那黄色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终究不过是个薄情郎啊……

……

“啊！”

一声凄惨的叫声从冷宫之内传来，给这夜空平添了几分诡异。

冷宫内，洪嬷嬷眼角含泪的给沐晚芷接生：“娘娘，再加把劲，就快要出来了，娘娘……”

“哎呦，妹妹真是好福气，这刚死了一个孩子，这第二个就要出生了？”柔媚的声音从宫殿门口传来，而那换了一身新衣裳的沐晚西此刻却是红唇皓齿缓缓踏进。哪里还有白日娇弱的样子？

沐晚芷瞥开目光不去看她，在这后宫已待了多年，即便自己不屑用这些下三滥的伎俩，却还都是知道的。

一场陷害，一次无妄之灾。她就算是躲得过，又能如何？

见此，沐晚西也不急，只是绕着这宫殿转了几圈，随后目光停留在沐晚芷下身只出来一个头的孩子。

她目光一闪，随后笑着道：“你今日说得不错，你我二人是姐妹，自然见不得你受苦，你看你这孩子出不来，我看得都难受，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帮你？”

听得这话，沐晚芷心下大骇，她艰难的抬起头，尽管虚弱，却还是强硬着开口：“你要做什么？”

闻言，沐晚西却是回过头，望了她一眼，嘴边含笑道：“来人哪，快快给我们的皇后接生，免得皇后受罪。”

话毕，不等沐晚芷有反应，宫外便冲进来几个老嬷嬷，其中两人将洪嬷嬷拉开，剩下的却是径直去扯那只露一个头的孩子。

沐晚芷大惊，眼泪瞬间布满脸颊，凄厉的大喊：“不要！”谁知，话音刚落，孩子便被扯出，只可惜，头却是与身子分离的。

“啊！”沐晚芷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似要疯了一般。

心就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刀地割着，她的孩子！她的血肉！沐晚芷猩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沐晚西：“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杀了我？你如何杀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一月后，就是本宫的封后大典，只可惜妹妹你是看不到了。”沐晚西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

沐晚芷一震：“你想做什么？你敢乱来，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听此，沐晚西却是不怒反笑：“沐晚芷，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天真，你竟是还没有猜到，我今日来这里都是皇上默许的吗？皇上实在是受够你了！妹妹，你要是配合一点，我还可以让你跟你那母亲一样，死得舒服点，如若不然，可别怪我心狠！”

什么？沐晚芷心猛地一抽，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模样。她的母亲……

见她如此，沐晚西温柔一笑，轻声道：“对了，妹妹还不知道呢，你那戏子母亲，是我派人毒死的，不仅如此，你的弟弟也是被我亲手剜了心，切了腹。他死前害怕的神情，求饶的声音真是有趣的紧呢。”

沐晚芷简直是要发狂了，她的眼前开始浮现出弟弟被人送来时血肉模糊的样子，来人说是遭了山贼，哪里是山贼！还有她的母亲，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

她的目光像毒箭一般射向了眼前的沐晚西：“贱人！我要挖了你的心，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且等着，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要将你蚀骨寝皮！”

而沐晚西却是目光冷淡，只是吩咐一句：“动手吧。”

接着，便是几个嬷嬷上前来摁住她，明晃晃的刀子从她的眼前划过。

“肉割得均匀点，我要给皇上拼个花盘。”沐晚西的声音竟是还含着一分柔情。

沐晚芷忍不住要发笑，剐刑！竟然是剐刑！

第一刀下去，沐晚芷紧紧咬住嘴唇，却还是痛得大喊，渐渐的她便麻木了，也没有了大喊的力气。只是随着那刀起刀落，血肉横飞，沐晚芷却想起了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事。

她身为庶女，一直被父亲遗弃，待她在长公主殿上的一首曲子扬名于天下之后，父亲看她的目光便有了不同。嫁于失了宠的五皇子，步步为营，在他的温柔耳语下，心甘情愿替他冲锋陷阵，挡剑挡刀，却终究是抵不上嫡姐沐晚西的一副倾城皮囊。

自己辛辛苦苦抢来的江山，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轩辕彻说：“熹妃生性善良，哪像你诡计多端？只有她那样完美大方的人才能够与我同肩而立。”

好一个生性善良，好一个诡计多端！

自己拼尽一生，为你谋划了这大好江山，为了你泯灭良心，陷害他人，谋权篡位！却只换来一句诡计多端！

好，好，好，沐晚西，轩辕彻，你们且等着，人在做天在看，我在地狱里等着你们！等着你们一起来陪我！

沐晚芷直愣愣地瞪着熹妃的方向，却是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不再动弹。

老嬷嬷伸手至她鼻下一探，随后道：“娘娘，她殁了。”

而那熹妃沐晚西却是眼光一瞥：“既如此，走吧”随后，看也不看一眼，摇着折扇，缓缓离去。

只留下洪嬷嬷抱着那一具残缺不全的尸骨，在这冷宫之内独自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