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破人亡

仿佛比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还要绝望，虽是暮春三月，却比十冬腊月还要冷彻心扉。凉辰眼看着父亲林墨年的鲜血染红了刽子手的尖刀，他的人头亦随着手起刀落骨碌碌滚下去，蜿蜒出一地的斑驳淋漓。

“毒妇！枉我林家忠诚你二十余年，你竟狠心掐断了我们最后的活路！”林夫人萧氏骂完这最后一句，有些留恋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后，便像发狂的小兽般开始向前奔去。她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显然镇住了守卫御林军，竟然没有人想到该去出手阻拦。

“砰！”又一个胭脂满地血成河！

而她倒下的地方，则恰恰是林墨年头颅滚落的位置。两个人圆睁的眼睛就那样静静的互相张望着，仿佛此生的恨，一如这滔滔血水，流之不尽。

凉辰怔怔的望着已经倒下去的父亲母亲，立时有锥心刺骨的痛楚从胸口迸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已然喷出！

“父亲！母亲！”

一个时辰以前，她还是京城人人羡慕的丞相嫡女，三日后即将嫁于最受皇帝宠爱的七皇子为正妃。接到斩立决圣旨时正在试穿的大婚喜服还没有来得及脱下，她已经成为了要卖官为奴的罪臣之女！

立刻有收尸的官差强行将林墨年夫妇塞进了两口薄棺。那个为首的像是真心劝告般对哭的死去活来的凉辰道：“林小姐还是节哀顺变吧！这还是董贵妃念在林丞相多年来忠心的份上特意求皇上恩赏的，要不就扔去乱坟岗子了！”

凉辰瞪着一双哭到血红的眼睛，几乎要脱口而出质问出来：“恩赏？斩立决不也是董贵妃求了皇上才恩赏的吗？”

但是她不能质问！

母亲在父亲行刑前已经悄悄嘱咐过，若是有朝一日他们都不在了，要她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凉辰使劲抹了把通红的眼睛，她并不怕死，她只是怕独自活下去。满府的丫鬟婆子充公的充公，变卖的变卖，父母死了，奶娘不知道分到哪里去了，只有一个贴身侍女小倩同自己分去了一处。

浑浑噩噩中，两个人被几个婆子推搡到一个破旧的屋子里，冲鼻的腐朽气息呛得她的嗅觉神经几乎崩溃。凉辰咬一咬嘴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强迫自己从一具行尸走肉再变回人来。

只有人才可以有能力去报仇，不是吗？

当腮边的冷泪渐渐夹杂上任何人都可以随时吐上一口的唾沫时，她的心已经硬如磐石。

“林凉辰，快点干活！还以为你是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吗？你现在是比我们还要低贱的最下等奴婢！”管事的小头目从凉辰一进来便对她尤其不好，仿佛前世的冤家般处处刁难不说，还要进行百般辱骂。

每次被她凌辱时，凉辰都一声不吭。如今的处境，吭气又能怎么样呢？她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后，索性便当她是粪便里的苍蝇。

可是，即使这样，这只苍蝇也不放过她。

“听说你父亲觊觎董贵妃？”管事的不怀好意的打听道，“你给我说说是不是真的啊？要不然皇上怎么能发那么大的火呢？”

“就是，就是，皇后娘娘平日最是贤德，一直容忍着董贵妃的专宠从不说什么。这件事要是假的，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禀报皇上的！肯定是她那个貌似忠良的父亲真的有心……”一个扁嘴的婢女附和着管事的神色说道。

“你们现在还讨论什么真的假的，真是太可笑了！他人头都落地了，这还有假？”

几个人的议论越来越离谱，全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凉辰，早已将泛白的手指攥的咯吱咯吱响。她们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把钢刀，在她失去亲人的痛苦上又狠狠扎上一刀。父亲是什么人，她最清楚，她决不允许别人这么糟蹋他！

“你们都给我住嘴！谁也不许侮辱我的父亲！”凉辰的语气又尖又利，几乎不像自己的声音。

管事的带着一缕似有似无的冷笑，刚要说什么，旁边扁嘴的一直巴结她的婢女已经替她开口道：“在管事姑姑面前，你竟然敢这么放肆！待我替姑姑给你掌嘴！”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箭步冲到凉辰的面前，一张满是茧子的手掌已经准确无误的帼打到了她白皙的脸上！

五个清晰的指印像是将凉辰最后一丝对她们的忌惮与隐忍通通赶走，她仿佛一株傲人的红梅般冷冷叱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不过嫉妒我曾经的荣耀，便想着法子作践我！可我林凉辰告诉你们，即使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一样对天发誓，今生今世你们一个个都会在我手上不得好死！”

许是凉辰的气势镇住了她们，伸手帼打的婢女明显的神情一个害怕，脚步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管事的到底经得多见的多，稍稍一愣已经缓过神色来，讥笑道：“还以为你是林家的大小姐吗？”

“我现在的确不是林家的大小姐，可是你有胆子让我死吗？只要我死不了，我就会一笔一笔讨回来！”凉辰字字铿锵，全然不像刚进府时任人欺凌的模样，也不似林家出事前唯我独尊的任性娇小姐模样。

管事的神色又暗下去三分。她的确不敢让凉辰死，因为她得到的命令只是，尽量折磨与羞辱凉辰。

被分到这个鬼地方十天来，凉辰第一次如此无所顾忌的痛斥恶人与侮辱，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看来，恶人真的需要恶手段去对付，对待眼前的虾兵蟹将如此，对待幕后的一条条大鱼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