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解剖的背后

在医院的一间办公室内。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心无旁骛的工作着，在他办公桌上，一尊金色的佛塑端端正正的坐着，那佛塑双目圆睁，不怒自威，金光圆润，看来是花大价钱置办的正品。而在办公桌对面的墙上，悬着一把红穗桃木剑。

男子不时将眼神从案上移开，摸摸手上的佛珠，或者面带恭敬的凝视着佛塑。如果细看那男子的眼神，发现那恭敬眼神中，竟还有隐藏至深的恐惧和忏悔。

咚咚！

敲门声不是时候的响起。打断了中年男子的沉思，或者说仪式般的悔过。

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正了正色，换上了一副面具式的微笑，清嗓后朗声道：“请进。”

我和左胥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男子身前的那尊小佛像一下子吸引了我的视线，这么庄严肃穆的东西出现在一间现代化的诊疗室里，格外显得怪异。

面前的中年男人穿着白大褂，笑容和善，一副德高望重的医师形象。

我瞄了一眼他手腕上被抚摸得褪色的精致佛珠，再看看后面墙壁上悬挂的桃木剑，不动声色的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亏心事可不是念几次佛就能抵过的。”

左胥冷不丁的扔出这样一句话，漆黑的眸子盯着面前这个叫张家华的男子。

张家华身体颤了一下，皱眉道：“什么？”

他已经有隐隐的怒意，不过多年在人情场上的厮混让他克制着自己，扶了一下眼镜，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专家问诊每人十五分钟，你们抓紧，没剩多少时间了。”

左胥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点怜悯，他微微弯起嘴角：“张医师，你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张家华愣了一下，怒视着左胥和我道：“你们是谁？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

左胥直勾勾的盯着张家华道：“实验楼的事，你应该不会忘吧？”

张家华哼了一声道：“十五年前的事，谁还记得清楚。”

左胥像是听到笑话一般，轻笑了一声，然后他道：“不，你记得。如果没猜错，你最近有做噩梦吧，是不是梦到关于实验楼的事情了？”

张家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左胥，眼神里明显透出来一丝慌乱。

他抬了抬手想要将左胥请出门外，左胥却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眼神涣散，印堂处微黑，血虚体弱，心神不安，这都是体热盗汗的特征，我说得对吗？”

张家华冷哼道：“你以为你在谁面前说话？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左胥一脸平静的道：“如果是心结的话，我的医术可能比你强。实验楼就是你的心结，而我可以解决它。”左胥拿起张家华桌前的那尊佛像把玩着，微微翘起嘴角：“你这尊佛是在小佛爷那里请的。估摸着，那小子又宰了你一通。”

我暗自有些咋舌，小佛爷的名号我是听过的，虽称佛却并不跟佛打交道，乃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古玩商人，专倒腾些驱魔辟邪的玩意儿卖给别人，也有看他不顺眼的人骂他是江湖骗子。

不过这都影响不了他出手的玩意是个顶个的贵，我又瞄了一圈张家华那身行头，看来这家伙红包没少拿。

听到左胥准确地说出佛像的来历，张家华也不由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左胥将佛像放在桌上对张家华道：“那家伙也只有骗骗你们这些人，当年不过是我们家一个打杂的而已。从家族偷学了一招半式，居然在外面也自号大师了起来。”

左胥懒洋洋地说着，明明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却让人不容置疑。

张家华一脸震惊，结结巴巴的道：“你，姓左？”

左胥点点头道：“左胥。”

他指了指那佛像，“现在可以说了，对吗？我能帮你，比这些玩意要管用。”

张家华看了看桌前的佛像，明明之前不怒自威一派正气的佛塑，在左胥到来之后，变得有些滑稽可笑。

他苦笑道：“也罢，说与你听。那些事情想来我就惭愧，但是，但是我也是无辜的，我是最后才知道，他们竟然已经残忍到了那个境界。”

……

随着张家华的讲述，当年实验楼的事情也慢慢拉开了神秘的面纱。

原来，当年的实验楼主要是南丘大学医学院的解剖实验的场地。

对医学院的学生来说，如果不真实解剖过人体的话，是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的。

因此除了动物的尸体解剖。还有自愿捐献给学院的死者遗体，校长也和当地的警方达成了协议，购买死刑犯人的尸体用于学生解剖的练习。

事情发展得一直都很顺利。

但是后来却发展畸形了。因为当时的校长在其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当校长意识到器官的金钱价值之后，竟然联合道上的人绑架无辜的受害人，并且将那些受害人伪装成了死囚，偷偷的运送进入了实验楼中。

然后请专业的解剖学的教授们进行解剖。而解剖出来的东西则贩卖给人贩子，或者秘密的卖入医院中。

开始只不过发生了一两起，后来时任的校长利欲熏心，抵挡不了贩卖东西的暴利诱惑，已然是被金钱蒙蔽了头脑。简直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威逼利诱让几个解剖学教授陷入了他的计划中。短短一个月，解剖了近二十多个活人。

人间自有公道在！

只不过这公道不一定是指现实社会的规则。

来自受害者们的报复终于爆发出来。

当年那人神共愤，丧尽天良的勾当，让受害者们死后的冤魂不散。当年一具被解剖了内脏和双眼的尸体突然在解剖的课堂内站了起来，阴森森的笑着。

那一晚，其中一个参与贩卖器官的便猝死在实验楼内。

时任校长慌忙借着金钱和权利篡改了校志，对外宣称此地是墓园。又花重金，请了高人将墓园封印起来。

其实不过是要封印那实验楼和其他几个埋尸的地点而已。

实验楼最终也被推倒，修成女生宿舍。全校重建，而当年实验楼工作的医学院教授们也都纷纷借故离开了学院，校长更是在封印完女生宿舍并且封锁了舆论之后便下落不明。

不知道是得到了报应，还是怕真相败露远走他乡。

张家华坦言自己当年并没有参与这项生意。但是他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这么多年来，他惭愧的是自己当年没有选择报警。

听完了张家华的陈述，我和左胥久久没有说话，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阴冷无比。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感慨的道：“难怪有那么深重的怨气。”

左胥抬头看着有些颤抖的张家华，淡淡道：“如果你真的没有参与，用不着担心，你没有报警的确是应该受到惩罚，不过你这么多年的噩梦也够了。”

张家华站了起来，红着眼眶道：“听说最近南丘大学又闹鬼，我便是彻夜不安，谁知道我当年解剖的一些尸体是不是死囚的，万一是被校长调包过的，我……”

左胥神色严肃的拍了拍他肩膀：“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事，今晚过后，此事便会了结。既然知道了因，此时便就有了果，我会超度那些亡魂，你也算是将功赎罪，不必再整日杯弓蛇影，担忧受怕。”

张家华一屁股坐在真皮转椅上，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身体一软，如释重负。

我对着他点点头算是安慰，便随着左胥离开了诊疗室。

外面是雪白的墙壁，狭长的走廊带着医院独有的压抑。左胥沉默着往前走着，我望向他的侧脸，发现他眼角有些泛红。

这位年纪轻轻的驱魔人，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冰冷。

楼外的阳光暖融融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向那片金色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