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折回敛芳园,洛宁拉了兄长跟表兄下场:“你们来了正好,今日赛诗会,还缺两个评判。”

大临朝的民风开放,不似前朝过于重男女之防,未婚男子与女子这样聚在一起赏花作诗也常见。

洛俊不爱她们这些闺阁诗体,但萧润从来都是好说话的,洛宁一说,他便答应了。

经过方才的事,琳琅没有再独自行动,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幼薇身边。

萧润跟洛俊踏进楼阁中,见到里面的布置,皆是称赞了一番别出心裁。

再然后众人便四散而开,在五座主题分别为咏兰、访兰、画兰、问兰、忆兰的小楼里,各自作诗去了。

幼薇心不在此,又有萧润在旁,提笔随意地写了两首诗,便将诗作交了上去。

见琳琅还在同其他人一起想着诗句,幼薇走到了独自站在一角的萧润身边,叫他:“润哥哥,先前陛下让你办的差事如何了?”

萧润有些意外,却微笑着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科举舞弊案是大临一百三十八年的一桩大案,被景元帝交给了自己的二皇子去彻查。

而幼薇自重生归来,脑内的记忆都纷杂无比,只有遇上相关的人,才会相应地浮现出脉络。

她在心里回忆着关节,嘴上应道:“关心你。”

萧润眸光一暖,待要说什么,却被洛宁拉走,只留下幼薇一人在这角落里整理头绪。

大临会试三年一次,又称春闱。

今年二月春闱,取五十一名学子上榜,竟皆是南方学子,无一名北方人。

这次科考结果引发了北方学子的强烈不满,联名上书,请求帝王彻查。作为才情与贤名在学子中都极有分量的皇子,萧润接受了此次科举舞弊案的彻查工作。

幼薇记得,上一世萧润在这件事情上竭尽心力,不光亲自将应试前定题到科举考试过程中所有经手的官员都审查了一遍,也亲自查阅了那五十一名上榜学子的卷宗,同时调取了北方学子的卷子加以比较,再三审查后得出结果——

二月春闱并无舞弊现象,还以两位主考官的清白,在帝王面前将这件事情结了案。

可是,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北方满意,他们始终认为此中存在有徇私舞弊现象,二皇子萧润调出来的北方学子答卷有失水准,定是下面的官员为了糊弄特意寻出来的。

他们的抗议从三月结案开始,一直持续到入夏都未停过。

而萧润在文人学子之中的名声也因为这件事情一降再降落,虽然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可是却为后来帝王的发作埋下了伏笔。

如今正是暮春,再过不久,景元帝就会在上朝的时候突然晕厥,太医也查不出是什么病症。

之后,朝臣就会提出册立太子之事。

在一众皇子之中,以二皇子萧润跟六皇子萧津的呼声最高。

幼薇想着,伸出手指在墙面上无意识地乱画。

六月,景元帝携贵妃、德妃等一众后妃去行宫避暑,命二皇子萧润监国。

二皇子萧润的母亲德妃为贵妃之下,四妃之首,而外祖家又是世家,因此他一被任命监国,就被许多人视为了这场太子之争的获胜者,一时间风头无两。

再加上他此前保下了今年会试入榜的南方学子,未曾改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今年会试录取的五十一名南方学子都可以算作是他的派系。

哪怕萧润的性情不以物喜,可是能够担此重任,受命监国,也是他身为皇子所愿。

幼薇想着,眼前又浮现出他身穿蟒袍在御街上走过,身后是无数朝臣和追随他的年轻举子,那般意气风发,那般光芒耀眼,是任谁见过都难以忘却的一幕。

以至于后面德妃受斥,回宫禁足的消息传来,谁也没有预料到。

帝王去行宫不到半月,就传来消息,德妃逾矩,单独遣返,回宫禁足。

本来形势大好的二皇子一脉被德妃禁足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德妃引得帝王不喜的原因竟还是二皇子监国。

朝中除了皇子派系,更多的是墙头草,那些自认看准方向的朝臣在二皇子得帝王青眼之时,就纷纷往德妃宫中送礼,献殷勤。

原本大临朝后位空悬多年,后宫诸事都由贵妃掌管,可是命妇进宫却反倒将贵妃排在了后面,先去德妃处。

德妃与贵妃相斗多年,见贵妃一党势弱,六皇子萧津又被景元帝派去清理马政,无异于是要在自家阵营中自断臂膀,就被眼前的好景冲昏了头,有些失了分寸。

景元帝发作她那日,德妃佩戴了一只璎珞。

这璎珞是命妇进献给德妃的生辰礼,从颜色到样式都是后宫之主才能戴的规格。

景元帝以她僭越,冒犯先皇后为由,将她逐回宫中,只留贵妃与一众后妃在行宫中陪着自己度过盛夏。

德妃回到宫中之后,知道自己没沉住气,过于轻狂,但见只是自己回来禁足,儿子的监国职责并没有被解除,便猜测这样的小过错落在帝王眼中,应当不至于影响到儿子,于是便在宫中全心地禁足了一个月,日日为先皇后抄经祈福,以期帝王回宫之后能够消气。

而见二皇子未受影响,帝王对德妃也没有进一步的处罚,原本心中不安的众人也渐渐放下心来,想着德妃被发作不过小惩大诫,等到帝王从行宫回来之日,应当就是二皇子润被册封为太子之时。

幼薇知道,萧润也是这样想的。

唯有自己的父亲,他足够了解侍奉多年的君王,知道帝王心不能揣测,所以他与其他人不同,只担心帝王从行宫回来之后,事情的变化会令自己的学生心态失去平衡。

果然如于太傅所料,景元帝从行宫回来之后,就将萧润封为了润王。

如果放在平时,封王分府绝对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变相在告诉众人,二皇子萧润并非太子之选。

而六皇子萧津也在此时回京,带回了肃清马政的一系列成效,得到了帝王的褒奖。

见帝王虽盛赞了他,却未像封二皇子萧润一样也为他封王,贵妃一党见此,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们在景元帝过来之后,第二次提出了册封太子之事。

不过这一次他们学精了,避开了景元帝对册封太子的忌惮,而是提到先皇后已经仙逝多年,后位一直空悬,希望景元帝考虑册封新后。

论及皇后的人选,后宫之中最有资格的就是贵妃与德妃。

德妃因为行宫之事失了圣心,剩下的自然就是贵妃。

贵妃只要再进一步入主中宫,六皇子萧津就是中宫嫡子,论起册立太子来,没有人会比中宫嫡子更加名正言顺。

德妃一党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

在新的一轮立后之争中,时间来到了八月,之前科举舞弊案的引线终于爆发了。

二月科举的两位主考官被查出与德妃母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意味着他们是二皇子派系,在科举中的舞弊之举正是为了支持二皇子萧润。

北方学子群情激奋,再次上书,这一次帝王亲自推翻了二皇子润审出的结果,判定二月科举中确实存在舞弊现象,将一众相关官员斩的斩、流放的流放,而后又重新举行了一场会试,录取了六十名北方学子,平息了这场风波。

而他对二皇子润不留情面的申斥,也彻底断了他的太子之路。

这就是帝王心,深难测,对着自己的儿子也可以同样的残忍。

萧润在经此打击之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为了让他振作起来,幼薇也想了不少办法。

原本热闹的润王府变得门前冷落,只有她还会登门。

最好还是靠父亲的一番开导,才让萧润重新振作。

此战之中,六皇子一脉大获全胜,同二皇子萧润境况对调。

月余之前他有多萧索,如今他就有多春风得意,那些原本巴结攀附德妃跟二皇子的朝臣现在又同墙头草一样,倒向了他跟贵妃。

储君之争的两大热门人选,一个既然已经被刷下去了,那剩下的一个自然就成为板上钉钉的胜利者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包括萧津在内。

只可惜,他的路也同样断在了景元帝手中,景元帝对这个儿子用了先前对他二哥一样的手段,先把他捧到天上,然后又重重地让他摔在地上。

实际上,无论是科举也好,马政也好,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不会因为两个皇子来插手就能解决。

景元帝是将自己这两个最出色的儿子当成了两把尖刀,指挥着他们向着这两个方向砍去,形成了震慑,然后又亲手将这两把刀折断,平息了下面的怨愤。

萧润之后,大临朝的科举分成了南北榜,而马政也因为把持着此事的贵妃外家自断臂膀,得到了一时的改善。

在这场太子之争中,无论是贵妃也好,德妃也好,都是输家,真正赢的只有帝王。

重生之嫁给暴君他弟 -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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