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胎穿成崽崽

身体被一股暖流裹挟着，耳边能听到水流轻轻晃动的声响，伴随着轻微的拉扯，还能听到朦胧的尖叫声。

赵宝珠安静的感受着。

她现在正在一个女人的肚子里，眼下，是难产了。

已经心灰意冷，她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让她再次以女孩的身份活一次。

没有人家会喜欢女孩。

再次以女孩降生，依旧会重蹈上一世的悲惨命运吧。

既然这样，也没有任何再活一次的意义了。

浓浓的窒息感袭来，赵宝珠沉下脑袋，任由自己沉浮。

接生婆满手是血，眉头皱得死紧。

“赵家老三，你得赶紧拿个主意！保大还是保小？迟了就是一尸两命！”

赵德柱毫不犹豫：“保大，我要保大的！”

看吧，果然没有人喜欢女娃。

一旁的赵老太没好气白了儿子一眼：“都保！儿媳孙女，都给我保下来！”

算命的说过这一胎是姑娘，她翘首以盼着，一定得护下来。

“听见了吗？赵家媳妇！你婆婆待你这么好！你再坚持坚持！别放弃啊！”

“快快，我们再用力，已经看到腿了是个女婴，是你想要的女娃！再用力一次！”

沈秀娘原本要晕过去了，听到产婆说是女婴，迅速有了精神。

她的闺女还没生出来，她不能放弃！

“啊！啊！”

伴随着一阵痛呼声后，屋内传来了啼哭。

“哇哇哇！”

孩子粉嫩嫩的，哭声小的像猫叫。

陈婆儿将孩子包好，略看了一眼：“果然和道长说的一样是个女娃子！恭喜！”

赵德柱抱着孩子，紧握住媳妇儿的手，憨憨一笑。

“女娃好，女娃好！贴心！”

两个妯娌在外听见动静，也跟着进屋。

何英莲嫌弃地捂住鼻子：“闹这么大阵仗，就生了个小丫头片子！”

王凤娟拽了她的袖口一下：“生男生女都好，只要母女平安就好。”

何英莲嗤笑：“这年月添个女孩儿，你猜咱娘会把她扔婴儿沟不？！”

话音落，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眼下是隆冬，又闹饥荒。生女孩儿的，大多把孩子扔到后山口的河沟里，浅浅一汪，不知埋葬了多少女婴。

赵宝珠听在耳里：“这家人，果然是讨厌女孩的。”

刚刚妈妈和奶奶的样子，让她以为会有例外。

原来不是。

沈秀娘因为生产耗尽力气，说不出话，死死拽住丈夫的手，眸光里满是哀求。

她盼了很久的孩子……

赵德柱紧紧抱着女儿：“娘，往后我只吃一半，省下的给她们娘俩，求你别不要我闺女。”

赵老太没言语，沉着脸走到二儿媳跟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个黑心婆娘！再胡咧咧我就把你扔沟里去！”

赵老太从小儿子手里接过孙女，本以为听错了，原来，她真的能听见了这女娃的心声。

啊？

小奶娃瞪圆了眼睛，什么情况，这年月不都是重男轻女，她赶上个重女轻男的人家？

“奶奶？这个奶奶喜欢姑娘？”

奶音又在耳边响起。

可不能让她的小金孙女误会自己。

赵老太慈祥一笑：“奶奶最喜欢我们小姑娘了！还有你娘！你爹！我们都喜欢！”

她看着二儿媳：“女娃咋了？你不是女人？你娘不是女人？晦气东西！再让我听你说我孙女一句不是，扒了你的皮！”

何英莲捂着涨红的脸不敢言语。

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婆母怎么会为了一个赔钱货发这么大的脾气。

“太好了！看来这家人还是有好人的！我奶可太霸气了！重男轻女就得这么抵制！”

“呼，我终于重见天日了。”

小奶娃刚出生就睁眼了，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土坯房，土坯炕，标准的北方农户家人，墙角竖着个半人高的柜子，里头露出半拉布料像是袖子，短短一截上有三个补丁。

“这怎么比自己上辈子的孤儿院看起来还……”赵宝珠皱眉。

她是一个孤儿，上辈子刚出生就因重男轻女被原父母遗弃，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努力成为金融白领，原父母却要找回她，他们在网络上到处发寻亲，她以为他们是爱自己的，便应了他们回到家里。

谁知，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他们找到自己只是为了让她当“扶弟魔”，他们以父母病重为由将她所有的钱骗去，霸占她的房子，最后为了给他们的儿子娶媳妇，还亲手拔了她的氧气管，导致她窒息而死。

只是，现在这般的开局，倒是还不如上一世了。

以后要怎么办……

赵宝珠皱眉思索，赵老太突然在她额上亲了亲。

“我的宝贝孙女儿啊，怎么皱起眉头了？是不是饿了？”

说完，小心翼翼把孩子递给沈秀娘：“赶紧喂喂孩子！”

沈秀娘面露难色，红了眼眶：“娘，我没有奶水……”

家里连着吃了几个月的面黑糊糊野菜汤，她下不来奶。

赵老太思索，转头看向大儿媳、二儿媳：“你们俩赶紧的！一个炖鸡蛋给老三家的下奶，另一个把粳米拿出一把，熬了米汤给我孙女儿填肚子！”

“还有你！柱子，把后屋的老母鸡杀了，给你媳妇下奶！”

“啥？”

赵德柱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差了。

家里的老母鸡养了三年，他娘平日里金贵的不行，就连捡鸡蛋都是亲力亲为，生怕他们贪嘴。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娘竟然要杀鸡给一向不入眼的儿媳妇补身子？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外头，大人吃的野菜糊糊热了一半。

何英莲嘟囔：“娘，咱们先吃，等锅灶腾出来再给弟妹弄吧。”

赵老太又赏了她一个清脆嘴巴。

“你是饿死鬼投胎？嘴咋那么急？跟个奶娃娃抢吃？”

何英莲家里是屠户，在村子里算是富裕的。

赵老太一向给这个儿媳几分颜面，头一次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动手。

何英莲委屈红了眼眶，还想再辩，王凤娟忙拽着她出去干活。

一炷香的功夫，粘稠雪白的米汤熬好，赵老太不让别人碰，自个儿亲力亲为。

秋天新打的稻米，上头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一只手舀了米汤送到孩子嘴边。

小奶娃嘴唇上下蠕动，不一会儿就喝完半碗米汤，砸吧着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看得赵老太心都化了。

“我的宝贝孙女，奶奶盼了半辈子，总算把你给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