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桃之夭夭

民国初期，军阀混战，江城书香世家殷家女儿殷桃要出嫁了，她是代替姐姐殷华出嫁的，夫家正是近期厄运连连的江城首富霍家大少爷霍耀祖。

源起半月前，江城首富霍家不知为何得罪了江浙十三省十六个师的新任督军少帅皇甫少轩，皇甫少轩作为颖军新任督军，他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封闭了霍家矿厂、纺织厂，霍家老爷周旋多时却不得其门，气得一病不起。

霍夫人为了给霍老爷子冲喜，决定提前给霍耀祖成婚。

谁知轩少扬言：霍府一年不得有喜事，否则喜事变丧事。

一时之间，江城上下，曾经挤破头想要嫁入霍家的名门淑媛一下子无人敢接霍家的婚书。

殷家与霍家是定有婚约的，殷老爷的大女儿殷华以死相逼，不愿下嫁。

“殷老爷，霍府大公子一表人才与贵府殷大小姐早有婚约，霍府大公子已过双年，期盼着两家能早日结亲，殷老爷您看”

“这这，嘶。”

殷老爷端坐在正位，愁眉不展的踌躇着如何将这婚退了，霍家媒婆也是机灵的，每每提起旧时婚约也是侃侃而谈，根本没有给殷老爷说不的机会。

正在僵持不下之际，殷桃从正门跨了进来。

“父亲，姐姐不嫁，我嫁！”

“唉哟这不是殷二小姐吗？啧啧，真真的是位妙人儿，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

张媒婆早在来殷府前就将殷家打探的一清二楚，眼瞧着说话的女娃那精细剔透的小脸略施粉黛足以倾国倾城，一件浅咖色的连衣裙通体隽秀，那米色的短跟裸靴将纤细白皙的脚裸修饰的恰到好处。

张媒婆见有人答应婚事，管她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呢！

“殷桃，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回去！”

殷立明面上沉着薄怒，他呵斥了一声，殷桃却毫无回应，她骨削玉雕般纤细的手，接过张媒婆递来的庚帖，红色的庚帖用金色描绘的双喜图面，上面蝇头小楷写着霍耀祖和她姐姐殷华的生辰八字。

“殷老爷，在江城都知道霍殷两家联姻，您这个时节悔婚不好吧？”

张媒婆果然是人精一般的人物一句话戳中了殷老爷的软肋，殷家书香世家若此时说悔婚，这种背信弃义的罪名可会坏了名声。

“这，不太符合规矩，毕竟庚帖是殷华的”

“那没关系，庚帖随时可以改！”

“殷桃啊！果然还是你懂事，可你这刚从俄国留学回家，就这么嫁了，为父真心舍不得”

殷明宇不禁有些动容，他亏欠这个二女儿的太多，还来不及弥补，她又要嫁人了。

殷桃自幼便倾心于霍耀祖，既然她的姐姐乃至整个家族都害怕得罪新督军皇甫少轩，她不怕。

张媒婆趁热打铁，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笑开了花的面容，透着些许精明。

“哎呦喂，殷老爷，您也太过伤感了，嫁入霍家那可是多少名门闺秀求之不得的。”

张媒婆又发挥了她长袖善舞的特色，将一度被人弃若蛇蝎的霍家一下子又夸得像花儿一样。

四月初八

殷桃一席红艳艳的喜服独自坐在窗前，她将凤冠前低垂的珍珠吊坠悄悄移到一侧，目光流盼深远的望着窗外沉浸在晨曦之中的殷园，晨光沉浸在一片喜色之中。

“二小姐，霍家来人了，”贴身丫鬟茗香慌张的进了门，乌黑的大辫子挂在胸前，这一日折腾下来，她倒是比殷桃还紧张。

殷桃抬眼看了看卧室外间的西洋座钟，现在才刚刚凌晨四点半。

“这么早吗？不是七点霍府的迎亲仪仗队才来吗？”殷桃有些诧异，清丽脱俗的像是坠落凡尘的仙子一般。

茗香看得不禁有些愣神，自家小姐平日总是新式女子的洋派装束，这传统的大红喜服更衬得她如雪的肌肤，晶莹剔透。

“小姐，媒婆来传话说是怕节外生枝，先将您安全迎进霍府，等迎亲仪仗队来了再接您的十里红妆过府”

茗香答得流利灵巧，殷桃思索了一下也觉得在理，微微颌首，将梳妆台前的喜帕轻轻盖到了头上。

父亲殷明宇一个人孤零零的出现在大门口送她出嫁，她的大姐和后妈没有一个人来送亲，殷桃面色如常的微微一拜，殷明宇一身正蓝色的长衫在外罩藏蓝色的棉锦嵌丝坎肩衬托下倒显得清瘦了不少。

“殷桃啊！为父，对不起你啊！”殷明宇声音不大，却满是哽咽，他的父亲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殷桃新式的红色亮皮小高跟皮鞋哒哒走下两阶梯，听到父亲的话脚步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回头。

殷桃被茗香小心翼翼的扶着下了阶梯。

“给殷小姐道喜了，霍家大少爷命小的来接殷小姐过府，稍后他带着仪仗队来府上过迎亲礼，请您先跟小的走吧！”

“张媒婆呢？不是她来接亲吗？”

“殷小姐，张媒婆要来接您的十里红妆，我是刘媒婆，您跟我上车就好！”

“。”

殷桃头上顶着重重的凤冠霞帔，又有喜帕遮盖住面容，她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坐在小汽车里悄悄掀开盖头瞧，眼中尽是江城灿烂明媚的阳光景色。

“哎呦，殷小姐，可不能掀开盖头的，这没到夫家，掀开盖头可是不吉利的”刘媒婆赶紧利索的将正红色盖头盖好，深怕她看到了早被迷晕了的陪嫁丫头茗香。

殷桃娇红了脸，郁葱般的手指搅动着红色的喜帕，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真的嫁给了霍耀祖，那个从小就暗许芳心的儒雅男子。

她的心里像是被蜜糖沁渍一般，甜甜腻腻的，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含着芬芳。

小汽车悄无声息的开进了一处小洋楼，无数的戎装警卫持枪站在两侧。

刘媒婆对前面的司机使了个眼色，车子快速驶入主楼。

殷桃被刘媒婆搀扶着下了小汽车，没有闹哄哄地跨火盆、行礼、敬茶，一切都在一片诡异宁静的气氛下笼罩着。

“殷小姐，您请随老妈子先进房间，待少爷去了府上将迎亲仪式走完，再行礼”

刘媒婆恭敬有礼的将她搀进房间，她端端坐在铺着素花青紫毯的西洋弹簧床上，眼前总是红蒙蒙的一片。

她心中满是幻想，当霍耀祖掀开盖头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