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寝宫失火

这仿佛是地狱中才能看到的景象，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天际。

到处都是尸体，有些还大睁着眼睛，半截长枪仍然紧紧握在手里。血水混杂着泥土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阴风怒号，将火光冲向天际。

洛国的最后一支军队被击败后，敌国的旗帜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城墙上，像世人宣告他的胜利。

洛梓是在一片惨叫声中被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来，听着外面的惨叫声，那仿佛是来自恶鬼的悲鸣，绝望得不像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环顾四周，偌大的寝宫除了她已经空无一人。更为可怕的是，她的寝宫已经着火了！

熊熊的火苗越烧越旺，房梁已经被烧的劈啪作响，发出烧焦的气味。

洛梓翻身从床上下来，浓烟呛得她不停地咳嗽，从床到门口的这短短几步路因为火苗的阻挡变得无比困难。

她拼命往前奔跑着，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扭伤了脚踝。她忍着剧烈的疼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跑。

终于到了门口，一根烧焦的门框啪嗒一声掉下来，狠狠砸到了她的小腿上。

钻心的疼痛立刻席卷上来，疼得洛梓几乎在一瞬间就逼出了眼泪。

在浓烟中，洛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落秋！落秋！”洛梓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拼命地呼唤着奔跑的中年女子。

惊慌失措的中年女子听到了洛梓的呼喊，张大眼睛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门口看见被压在门框下动弹不得的公主。

“快来救我，落秋，我动不了了。”在现在这个时候，母后的贴身丫鬟落秋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救星。

落秋楞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忌惮近在咫尺的厮杀声，但看到洛梓如此无助的神情，她终究不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便一咬牙，躲避着四下飞溅的火星，冲到洛梓面前，半跪着咬紧牙关把门框抬了起来。被烧焦的木头还带着余温，瞬间把落秋的双手烫得皮开肉绽。

“公主，快跑吧，敌军已经打进宫里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落秋把门框抬起之后，顾不得疼痛，抓紧洛梓的手腕，将她带出了房间。

“什么？”洛梓脑中轰然巨响，“那我母后呢？她在哪里？”

落秋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夺眶而出，“奴婢该死……奴婢与娘娘走散了。”

“你说什么？”柔弱的少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紧地揪住了落秋的领子，“你不是母后的贴身丫鬟吗？怎么不看好她？”

落秋止不住地颤抖，“火起得太突然了，人人都说敌军已经打路宫门了，宫里乱成了一团。”厮杀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打到洛梓的寝宫了，落秋颤抖的声音戛然而止，往外张望了一会儿，随即满脸惊恐道：“公主，我们还是快跑吧，来不及了！”

洛梓挥开了落秋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小腿上的伤仍旧钻心的疼，她甚至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但此时，一切的皮外伤对于心灵受到巨大冲击的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直到使尽全身力气打开了飞羽殿的大门。

她永远都不会忘了这一幕，殿外堆积了成百上千的尸体，血水一直淌到了洛梓的脚边，断肢残骸随处可见，将士们死不瞑目的眼睛如利箭一般向她射来。宫中已成为了火海，亮如白昼，熊熊烈火似乎要将天烧出一个大窟窿。

洛梓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明明上个月宫里还为她操办了十五岁的生辰，也是她的及笄之礼，彼时，父皇还兴致颇好地调笑她说是时候为她匹配一个如意郎君了。

似乎就是从那一日之后，所有事情都朝着他们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前线失守，数十万大军被敌国击打得溃不成军，敌军犹如天助，一瞬间实力大增，一路高歌猛进攻到城门之下。

从那一日起，父皇的脸上再也看不到笑容。他御驾亲征，亲自到城墙上保卫他们这最后一道防线。

洛梓怔楞地看着高高挂起的敌军大旗，从来没有想过死亡会离她这么近。

落秋在一旁早已心急如焚，敌军已经攻入宫城了，再不走她们便是求死也不能了。敌军残暴，泯灭人性，落秋早已听说秋霜殿的辛娘娘被敌军凌辱至死。她冲上前一把抓住洛梓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飞奔。

然而已经太迟了，哒哒的马蹄声犹如死神的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