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从地狱来

赵清穿着黑色长袍，腰间别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方形令牌，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来自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地府。

他本来是地府阴司一个小小的判官，却因为一次任务来到阳界，从此再回不去地府，流落在阳间。

他在阳间走了两百多年，循着死亡，找着通往地狱的那道门。

他又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赵清顺着感觉，来到这个城市中心地带的一个别墅群，越过精神抖擞的保安，穿过一条条平整的，两边种植着各种珍奇的花的橡胶路，弯弯曲曲的路径到头，是几幢有着巨大庭院的大型别墅，周围用高高的围墙堵起来，每隔几步，便有一个闪着红光的高清摄像头。

赵清轻飘飘的穿过围墙，眼前的院中停着很多豪车，空地上聚集着很多身着西装的人，不时有人进出那气派的大门。

赵清越过神色肃穆的人，可以清晰地察觉到每个人的情绪，或忧愁，或欣喜，或紧张，或无谓，真正伤心的却没有几个。

赵清飘进古典飘香的木门，循着几个人微微哭泣的声音，来到三楼走廊最里面一个屋子，屋顶是一个水晶吊灯，散发着橘黄色的柔和灯光，白色鹅绒大床上，躺着一位闭眼假寐的老人，银白色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脸上虽然已经失去血色，却也不失威严。

看到老人闭了眼，屋内有几个低声啜泣的妇人也停了下来，用手巾抹着眼角的泪。

院门传来车的喇叭声，人群中也有了一丝骚动，赵清很明显的感觉到刚才低头啜泣的几个妇人在听到车声的时候脸上有了一丝变化，同时看向老人的眼神中有了隐隐的祈求，祈求老人快点瞑目，赵清不会看错的，两百多年，这种神色赵清看到过很多次。

或儿女看向已经年迈的走不动的父母，或妻子看向久病在床的丈夫，或士兵看向倒卧沙场的敌人。

来到人身份不一般啊！赵清这样想着，就听见脚步声，那是鞋拖在羊毛地毯上的沙沙声，连成一片，可见来人脚步之匆忙。赵清循着脚步声转头，看到一个披着成卷的红色长发，吊着银白色耳环，涂抹着粉红色口红的女生跑了进来，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生，赵清在人间徘徊数百年，能与她相比的，也不过几十之数，赵清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情绪，就像自己好久之前与她认识一样，是在地狱？

赵清乱想之际，女孩已将趴在床边，抓住老人已经没有多少血肉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中。

“爷爷”女孩看到老人没有血色的脸庞，眼泪已经来流下脸庞。

老人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另一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放在女孩的头上，轻轻抚摸，女孩看着老人的脸，哽咽着同样说不出话。周围的人没有打扰他们，脸上却神色不同，有释然，有厌恶，有失望，也有愤怒。

老人偏头看着床尾的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立马站到老人身旁，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从中取出一沓纸出来，在场的人皆身子向床那边倾过去，有几个妇人想说什么便被身旁的男人拉住胳膊拽住，妇人瞪了男人一眼也无可奈何。

女孩是不想要这些纸上的东西的，可是老人却直直地望着她，虽然不说话，但是女孩懂老人想干什么，女孩将老人的手举在嘴边，吻在上边，留下一个粉红色的唇印。随后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抱着老人的身躯，这次便是泣不成声了。

赵清确无心再看，他注视着漂浮在他面前的老人，头发依旧是银白色一丝不苟，眼睛炯炯有神，完全不像旁人一般迷茫。这样的人一般都身份不一般。

“我姓秦。”

赵清只是点头，没有说什么。

老人回过头看着挤在人群中央，趴在自己身体上埋头抽泣的女孩，叹了一口气，“璇儿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没受过一点委屈，这次我固执将公司交给她，肯定要受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们的气。”

随后又看看赵清“你知道么？我还想着替璇儿好好物色一个好的丈夫，有没有钱无所谓，能对璇儿好就行，我总认为还能再活个十年，唉，走吧。”

赵清纹丝不动，“还不到时候么？”老人疑惑地看着赵清。

赵清想，老人肯定把他当成了黑白无常那些最底层的公务员了，自己虽说也是底层阶级，可好歹是个做办公室的。但也不好明说自己是来蹭路的。

“还不到时候。”赵清有些无奈，他也不知道通往阴间的路何时会出现。世间大多数人走的是杂草丛生的小道，而有些生前犯下罪孽的人往往走的路要险珂的多，众多伟人，在阳间有所重要贡献的人却走的康庄大道，伴有各种异象。

几十年前，便有几位离世的时候，漫天红光，笼罩住半个世界，紫气铺成的路上红旗招展，金星闪烁，赵清丝毫不敢有所动作，他能感觉到，若自己贸然行动，必然魂飞魄散。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

近的也就这一年，有一位走的时候也是漫天星光照耀，一个个黑洞在星光闪耀的路上不断诞生又湮灭，赵清欢同样不敢上前与其并行。

同样的，通道出现的时间也各不相同，有长有短。

终于的，一条红色小路出现在老人脚下，赵清开始尝试踏上小路，却始终偏差几分，老人走在前，转头发现赵清还在原地左移右移，又看到赵清腰间生锈的令牌，大概明白了几分。

赵清停止了挣扎，伫立在原地，望着老人。

老人回过头，想了想。“既然你回不去下边，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赵清没有一点兴趣，他不需要任何东西，只想找到回地狱的路，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老人喊道“我有一块家传的令牌，是祖上所留，据说是一位阴司大人物的遗留之物，你或许可以借助那块令牌回下边。”

赵清停下脚步，转过身，不说话。

“我送给你，若是对你有用的话只希望以后我那孙女有危险的时候去救她一命即可。”

老人脚步不可控的迈向小路深处，老人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在老人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赵清答了一声“好！”

老人在将令牌下落告诉赵清后，便随着小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