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化妆杀手

人命真的无价吗？

正义真的无价吗？

如果付出1亿元的成本，就能够破获世上任何一桩罪案，我们应该不计代价地去追求真相和正义吗？

如果我们这样去做了，那么活着的人该怎么办？

3月14日那天的夜里，路元甲一夜无眠，翻来覆去，反反复复思考着有关破案成本的问题。

每个警务人员的时间和精力，以及他们所领取的工资，还有办案过程中动用的物资，这些都是最显而易见的成本，也是最基本的成本。对于一起案件，投入的成本最多，破案的可能性就越大。可是这世上大大小小的罪恶啊，如同恒河沙数，数也数不清，而警力资源是有限的，所以通常他们也只能综合案件的恶劣程度、影响力大小和侦破难度等因素，来选择优先侦破的案件。至于某些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破获的悬案，或是某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他们也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

那么对于法眼特别行动小组里的那两个特异人士呢？他们侦破一起案件，会不会需要额外的成本呢？比如，损耗他们的生命力，折损他们的阳寿，或者是消耗他们的超能力？还是说，请他们过来办案，唯一的额外成本就是破案时用来封锁现场的巨型帐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全国所有的恶性刑事案件，都可以交给这个特别行动小组去处理了。如果能多找出几个像他们那样的超能力者，那么全国的刑警恐怕都要失业了。

当然，话说回来，那两个人到底是不是超能力者，目前还没有听到一个确切的说法，这只不过是同事们的猜测和警界内部的一个传言而已。

但是……如果那两个人不是超能力者，路元甲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能解释他们所做的一切。难道说，黄子赫临死前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两个人真的只是伪造了证据，来诬陷他吗？黄子赫是被冤杀的吗？

不对，不对，黄子赫——就是化妆杀手，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他只是不相信有人能够勘破他所谓的“完美罪案”而已。

好吧好吧，缪千里和郑如斯，来自法眼特别行动小组的两名专员，或许应该将这两个人的故事，从头到尾仔细地梳理一遍。

那么，这个故事应该从哪里开始呢？从前年12年13日的第一起化妆杀人案说起吗？不不不，这虽然是化妆杀手连环杀人案的开端，但是与缪千里、郑如斯这一对搭档的故事却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还是从3月14日这天说起吧。

3月14日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一大清早，路元甲还在上班的路上，就接到了刑警大队高队长的电话，让他马上赶到跨海大桥的桥基底部，那里出事了。高队长没有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挂断了电话，不过路元甲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出事态的严重。

该不会是化妆杀手又出现了吧？路元甲心里惴惴不安地揣测着。

环州跨海大桥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威风，但事实上总长度还不到两公里，连接着环州和海上的明珠岛，岛上修建了许多的游乐设施。不过眼下不是旅游的旺季，天气还十分寒冷，大桥被封闭，这一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行人。

路元甲把车停在了桥头，然后步行绕到了桥下，远远便看到几个同事已经提前赶到那里，警戒线都已经被拉起来了。搭档赵英奇已经守在了桥墩底下，看到路元甲走过来，便扔给了他一双长筒胶鞋，示意他穿上，然后扭头冲海面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路元甲一边换上了胶鞋，一边顺着赵英奇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两名同事正在海边的浅滩上，围着一块礁石忙碌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正背靠着礁石坐在海里，大半个身体都浸泡在海水中，他低垂着脑袋，身体似乎被固定在了那里，那应该就是受害人了吧。

“这是第12个了。”赵英奇在一旁长叹了一声。他的这一句话，等于是证实了路元甲的猜想，果然是化妆杀手又出现了。

路元甲换好了胶鞋，淌水来到礁石前，这才看清了受害人的模样：那是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面容清秀，理了一个板寸头，穿了一套得体的黑色西装，乍一看像是一个小伙子，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实她是一个年轻姑娘。凶手用一根尺许长的铁钉，从胸口处将她钉在了礁石上。

这正是化妆杀手的作案风格，他喜欢在杀人后，给受害人的遗体化妆，造成一种身份上的错位，这也正是他绰号的由来。

到目前为止，这个可怕的杀手一共杀害了12人，其中除了有一男一女两名老年受害人，一名正在上初中的男孩，其余9人都是二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在两名老年受害人里，男性受害人是一位孤苦无依的拾荒老人，死后却被凶手打扮成了富商的模样；而女性老年受害人家境相当富裕，死后被凶手打扮成了一个老乞丐的模样；9名年轻的受害人，男的都被装扮成了女人，女的都被装扮成了男人；而唯一的未成年受害人，遇害后被画上了一个大花脸，扮成了一只猴子的模样。

一连串的凶杀案，就好像是一系列的恶作剧。一系列让人恐惧入骨的恶作剧。

一般来说，凶手多余的举动越多，就越容易留下破绽。然而这个化妆杀手极度的狡猾，他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极强，每次都选择在雨夜作案，杀人后便将尸体浸泡在浅滩的海水中，要么用铁钉钉在礁石上，要么是捆绑在木桩上，这样就算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也会被雨水和海浪冲刷一空。

警局一度抽调警力组建了一支海岸巡逻队，24小时在海边巡视，可依然无法阻止凶手作案。环州是一座半岛城市，三面环海，海岸线实在是太长了，用这样的笨法子，守得住初一，守不住十五。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路元甲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正在检查尸体的老胡神色严峻地摇摇头，沮丧地答道：“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恰好一阵海风吹过来，路元甲感到呼吸一窒，头脑一阵晕眩，险些栽倒在海水中。

环州原本是一座美丽安宁的海滨小城，可自从这个化妆杀手出现后，这一年多来，城里每一个警察的身上都顶受着巨大的压力。

接下来的这一段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