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榜

当关小米看到奶奶佝偻的身子满脸堆笑地接过她手中的书包，奶奶的眼中分明含着泪。

那一刻，关小米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什么选择。

她不会再用七十二岁的奶奶到养鸡场捡鸡蛋挣来的钱去复读。

没考上大学，也放弃了复读的机会。关小米将书包重新看了一遍，才终于相信，以后自己再也不用去上学了。她双手抱着书包，泪流满面。

后悔当初为何不再努力一下，为什么没有背过那个化学公式？怎么会差了三分没考上大学？她狠狠地甩了甩眼泪，把书包锁进了橱子里。

两个月后。

关小米羞涩地将手中的高中毕业证递给那个面试的女人。

高中毕业，多么难以启齿的标签，她从小到大没有别的，唯有成绩傲人，如今却要背着这标签行走江湖！

女人瞥了一眼她的毕业证，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毫不忌讳地对旁边的同伴说：“高中毕业，AC尼尔森的分析报告她能看懂吗？”

同伴看了一眼，仍旧当她不存在：“那你想咋地？她不是老大说的那个关系？”

是的，她就是那个关系，是奶奶求了邻居张奶奶的女儿，张奶奶的女儿在街道办事处，帮忙找了这家公司，是做化妆品的，适合女孩子做。

“适应期三个月，下周一八点上班，别迟到了。”女人麻利地对她说。

关小米问：“请问我具体做什么工作呢？”

“培训完了再看吧。收好你的毕业证。”女人将她的毕业证“啪”的一声丢给她，滑落到地上。

关小米并没生气，她低头将毕业证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装进包里。

读书的时候老师曾经一遍一遍苦口婆心地告诉他们：大学毕业证是人生的敲门砖呀，没有敲门砖会碰的头破血流，一定要努力呀！

她亲身经历才真正明白老师的话，可惜已经晚了，成长就是这样残酷，机会稍瞬即逝。

既然她没有这敲门砖，又没生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没有人该天生照顾你，担待你。

被人蔑视的唯一出路，就是冲上去，用实力说话。这是关小米玩了两年游戏得出的人生哲学。

回家的路上，又一次经过M大学。

关小米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天之骄子，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再也不会为了玩游戏，沉溺在网吧，欺瞒老师，哄骗奶奶。

可是没有如果。

那些叛逆的青春，吱吱呀呀，给她留下了永远的痛，她没有考上心仪的M大学。

世界不会给任何人后悔的机会。

蠢事历历，那些一起经历的人，已经各奔东西。人海茫茫，谁成了谁的过客？

截止到今日，关小米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十八年了。

正值青春，花事未了，岁月并未给她多少浪漫的事，十八年的岁月，就象奶奶给她起的名字一样平淡。据说她出生的时候，家里正好没米了，于是奶奶叫她关小米，表达了她老人家多么强烈的愿望。

是的，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关小米的生日。

84版，80后的第四年，如今也正式踏上社会了。

下起了雨，行人匆匆，关小米最后看了一眼M大，终于转身，往家里跑去。

她的家离M大并不远，下了那个山坡，左拐一个路口，再右拐就到了。

小米的家在关家村，是三间平房，现在已经划为青城市的一个区了，建了街道办事处，关家村成了真正的城中村。现在正准备拆迁。

回到家，奶奶已经摆好了菜。小米看了一眼，盘子里果真有两只螃蟹。

昨天奶奶问她，生日想吃什么，她说想吃螃蟹，说完了就后悔了。今天正好八月十五，螃蟹要卖到四十块一斤了。

电视柜旁边的电话一直在响，小米看了一眼没有接。

“小米，怎么不接电话？”奶奶大声问。

“是曲林芳。”她转身去了厨房，“奶奶，你歇着吧，我去下面条。”

“傻丫头，今日你生日，哪有自己给自己下面的？”奶奶一边说着一边跑过去接电话。

“哦，小米过来接电话，你妈叫你。”奶奶个子很小，声音却非常洪亮。

“告诉她，我不在！”小米的声音也很大。

不知道曲林芳说了什么，奶奶一直答应着，她拎着电话，又问了一句：“现在是关豪，你在不在？”

“不在！”小米回答的斩钉截铁。

关豪就是个叛徒，说好了曲林芳和关有金离婚的时候，他们两人谁都不跟，结果曲林芳一袋老面包他就叛变了，乖乖跟着曲林芳走了。

那一年，她十岁，关豪六岁。

走了半年后，关豪还给她写过一封信，告诉她他上学了，那封信写了一百多个字，竟然没有一个拼音，连错别字都没有。

小米仍旧记得那封信的最后，他说：姐姐，虽然你要帮奶奶干活，喂鸡，洗衣服，掰玉米，割豆子，可是那是自己的家……

狗屁关豪！那封破信，惹得她哭了一个晚上。

周一的时候小米并没有去上班，因为八月十五的晚上，全村断电断水，小米家只有奶奶和她，饭菜做得少，早早做完了饭，很多人家里饭都没做完，水和电都停了。

而且，村里突然多了几十只硕大的老鼠，到处乱窜。

张奶奶气呼呼地站在门口说：“听我闺女说，就是关大山那外甥搞得鬼，那个叫萧默的，是他找人做得。他恨关家村呢。”

小米问奶奶：“哪个萧默？”

奶奶说：“就是小时候和你一起玩的那个。他妈妈因为邻居的流言蜚语，自杀了，估计那孩子恨关家村……”

原来是他。

小米问张奶奶：“张奶奶，您知道萧默的地址吗？我去找他。”

“你要去找他？那感情好，我让大福给你找他的地址。”大福是村书记。

第二日一早，小米还没有起床，张奶奶送来了地址：“大福说刚接到的消息，萧默今日在大商酒家开会请客，明天就去外国了，今日正是个机会。你上班那个地方我让我闺女给你请假了。”

小米立刻起床。

大商的工作服是一身改良的旗袍，到膝盖，暗红色，特别显身材。

关小米穿在身上正合适，只是领口有些低，一弯腰，若隐若现会露出胸沟，看似保守，又极尽诱惑。

大商酒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身份的象征。青城的豪门富户，商家精英都以到大商宴客为荣。

因此，大商的服务员自然也矜贵很多。想做大商的服务员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