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姐醒了！

丹州。

开春时节，城中又下了场小雪，薄薄的一层，撒在院子里，像是盐粒一般，都不必吩咐下人扫去，到了中午，自会化成淡淡的水迹。

用珠子串成的门帘，“哗啦啦”的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春晓和夏兰谈着什么，声音叽叽喳喳的如同鸟雀。

“听说在洛洲，柳树都已经发芽了，人们穿春衫都不用套袄子，哪像咱们现在这么拘束。”

“才隔着两个州，哪会差别那么大？再说，你又没去过洛洲，你怎么知道柳树都发芽了？”

“那你也没去过洛洲，你怎么知道柳树没发芽？”

春晓顿了顿，将这个“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问题重新抛了回去，果然将堵得夏兰没话说，她眉飞色舞，正要再嘲笑两句，头顶就挨了一个爆栗。

“叫你们俩搬个火炉都能吵起来，要是把姑娘吵醒了，我把你们姐妹都丢到洛洲去！”

说话的是秋冰，四个大丫鬟中，她年纪是最大的，后来回忆起来，也不过刚刚及笄，但也已经很有威严了。

火炉是母亲叫安置的，她自己身子骨弱，怕冷，便总觉得女儿也冷，若不是自己闹了一番，恐怕就不止搬一个火炉过来了。

内室，小榻上面。

谢明庭一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丹州贴近草原，天气阴晴不定，时常有大风，所以内室外面还隔了一条走廊，像是被罩住一般。

天下十四洲，洛洲位居中心，是国都，无论什么风流韵事，传过来时，总能引起丹州百姓的惊叹，毕竟这里虽然强大，却并不繁华。

然而当自己登临国都，一身凤袍，站在高处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丹州的厚厚的窗户纸、小火炉，还有彪悍的民风。

“小姐醒了。”

将火炉放好后，夏兰一回头，见她已经坐起，便将散开的淡青色帷幕重新绑好，拿了木梳子，过来替她梳头，动作熟练无比。

有些温凉的指腹，在头发之间穿插，记忆中的感觉突然复苏，谢明庭有一种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

前世。

自己入主中宫，住进椒房殿不久，阴谋诡计便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朝她身边的人扑来，第一个中招的，就是秋冰。

她当时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出宫，秋冰因为染了风寒留在宫中，然而下午回来的时候，在椒房殿中，见到的却是秋冰的尸体。

还有娆贵妃按上的“偷了东西，畏罪自杀”的污名。

即使后来娆贵妃父兄落罪，自己逼她在秋冰墓前磕了三百个响头，也难解心头之恨，毕竟那个喜欢甜食，每天早上会给她编头发的秋冰，再也回不来了。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冬雨裹着袄子，像是一团火云似的卷了进来。

她是秋冰的堂妹，今天虚岁不过十岁，身材比较清瘦，却长着一张团团脸，甚是喜庆，府里的人都喜欢逗她玩。

门帘再次被撞开，随着“哗啦啦”的珠子相碰声，火炉上面升腾出白烟，一阵寒风涌了进来，吹落了外室书桌上的几张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