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哑巴

你走进我生活的那天，我的往后余生好像都变甜起来，你喜欢吃糖，唯唯诺诺，但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甜的不是糖，而是你。

———傅言商

宋恬守着那棵小小的“蜜罐”花有大半年。

终于，瘦弱的枝颈在她每日的浇灌下，长出了很温柔的紫色花瓣。

宋恬很想吃，她知道，这种花的花蕊吸吮起来很像蜂蜜，甜的很。

但是，又舍不得吸，花还太小，花蕊聚集的蜜还少，所以，一吸应该就没了。

只能忍着，宋恬吞咽着口水，蹲在地上看着小花，不住地祈祷，小花，快点长大。

正盯着花。

砰。

一声闷响在脊背处传来，是土块。

宋恬太瘦，只是砸了下，就一下匍匐在地上。

“哈哈哈，笨蛋！”几个小孩子拍着手，欢快地跑过来，把宋恬团团围住，一边恶意地笑着，一边大喊，“宋恬是哑巴，是大笨蛋，是从垃圾堆里长出来的小垃圾，哈哈。”

孩子自然是不会天生就知道这些话的，很多话都是从大人嘴里学来的。

宋恬拍了拍手上的土，直起腰站起来，刚站起来，就一阵眩晕。

她太瘦了，营养不良加贫血，让她起身都会有些摇晃。

宋恬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儿，她瞪着眼睛。

可那圆滚滚的眼睛，只会让她看起来更可怜巴巴，像丛林里的受惊的鹿。

周围的孩子更恶劣了，他们捡起地上的土朝宋恬砸过来。

宋恬也不躲，反正土不重，砸不疼，她身上的衣服也不干净，被砸一下也没什么。

只是，那些砸过来的土块好死不死地砸到了她悉心呵护的蜜罐花上。

宋恬急了，慌忙走到蜜罐花前，张开手去保护她的蜜罐花。

孩子们看出宋恬的意愿，一下子更兴奋了，也不砸宋恬了，拿起土块直直地往蜜罐花上砸。

一边砸一边喊：“小哑巴，臭哑巴，快闪开。”

宋恬着急死了，她移动着身子，想去遮挡那些砸过来的土块。

“别……不要……不要砸……”女孩很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吐出这些字，天知道，说出这些话，用了她多少勇气。

说出来，宋恬眼睛就逼红了。

这几个孩子更兴奋了，大喊着：“小哑巴说话了，哈哈，这个笨蛋，原来会说话。”

“别砸。”宋恬又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们偏要砸。”一个小孩儿手里拿着一个大土块，挺着肩膀，“让开！”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低吼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几个小孩儿回头，当看到身后的少年时，脸上的笑立刻凝固住，都变了神色。

周小风看向女孩，当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土块印记时，一下攥紧拳头，咬着牙：“谁砸她了？”

周小风是这个村子里的小霸王，村子里的小孩儿都怕他。

此时看到小霸王怒发冲冠，小孩儿们都吓破了胆，连忙把手里的土块扔掉。

周小风走到最左边的小孩儿面前，猛地踹了他一脚，阴沉着道：“刚才喊得挺欢啊，你不知道她是谁是吗？”

小孩儿被踹倒在地，怂里怂气地低声道：“她不就是一个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小哑巴吗？我妈妈都知道。”

“去你妈的！”少年猛地攥住男孩衣领，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冷着脸，一字一顿，“她是我姐。”

“她不是，我妈妈说了，她就是没人要的……”

“再给我说一句！”

小孩儿脸一白，乖乖地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少年把人往地上一扔，巡视了四周一圈，冷着脸：“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这个人是我姐，我再敢看见你们欺负她，我一脚把你们踹死！”

男孩身上的戾气很重，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颤。

所有小孩儿都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姐！”少年看向女孩，恶声恶气，“回家了。”

宋恬嗯了一声，转身跑到小河边，把一盆洗好的衣服抱在怀里，端着走。

那盆相当大，女孩两只手都环抱不过来，走的颤颤巍巍，相当艰难。

少年看到，眉头狠拧了下，走到女孩面前，把她盆抢过来，抱在怀里：“我不是跟妈说过不让你洗衣服了吗？干嘛还洗。”

宋恬笑笑没说话，她没告诉少年，洗不洗衣服，不是她能决定的。

少年抱着盆走在前面，女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后面。

山村的夕阳已经落下来了，打在疯长成一片的草上，为绿色镀上一层金边。

女孩和少年的背影，在路间被拉的斜长。

“姐。”少年抱着盆看向女孩，“你咋老不说话呢？”

宋恬歪了下头，想了想，回：“说话了呀。”

少年无奈：“一天说的不能超过十句，别人都会以为你是哑巴的。”

女孩垂下眼睛，沉默。

少年叹口气：“姐，你这样，我出去上学都不放心你。”

宋恬摇摇头，意思是，不用担心。

少年转过头，像是有点难过：“姐，爸妈就是那个样子，你不用在意他们，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

宋恬勾起唇角，眼睛笑成一个月牙，她又一次摇摇头：“没事儿的。”

那些虐待和欺负，不值一提。

因为不在意，所以什么伤害都可以忍受。

宋恬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变成了一个装糖的小罐，除了能装下糖，什么都装不下了。

她是个很冷血的人呢。

“姐。”少年忽然从兜里掏出几块大白兔奶糖，“给。”

宋恬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攥在手心：“糖。”

少年看她闪亮的眸子，心情也愉悦起来，笑着道：“我在学校附近买的，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奶糖。”

宋恬重重点头：“谢谢。”

“快吃。”

宋恬攥紧手心，摇摇头：“先不吃。”吃完就没有了，得省着点儿。

少年也知道她是舍不得吃，心疼地看着女孩：“姐，我一定好好学习，等长大赚钱，给你买好多糖。”

宋恬笑起来，眉眼弯弯。

少年忽然觉得脸有点热，转过头，快速道：“姐，家里今天来了几个陌生人，你到家后，不要害怕，站在我旁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