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十六份工作

姜灵又失业了，四年，第十五次。

他把桌上零碎收进纸箱，和同事们打完招呼，离开了这家仅仅工作三个月的公司。

这几年，他总结出了一套定律，凡是他入职的公司，不论经营情况如何，三个月必然破产。

没有因果，不讲逻辑。

他抱着纸箱通过地铁安检，随意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闭眼思索接下来的生活该怎么办。

银行卡余额只够支撑半年，如果不工作，未来可能要喝西北风了。

出了站，他顶着烈日去了趟便利店，店员问他今天怎么不上班，他从货架拿起猫罐头，敷衍地说自己最近加班太多，正在休年假。

“还没抓到那只猫啊？”

“嗯，它整天躲着，还不够信任我。”

“试试这个。”店员扫完条形码，从柜台摸出一小袋东西，“给你带的，我家小崽子很喜欢吃，国外进口猫粮，可贵了。”

“嗬，多谢。”

姜灵给自己买了根雪糕，叼在嘴里，拿起猫罐头和猫粮放进纸箱，走去小区花坛。

最近有只流浪猫在附近徘徊，姜灵每天给它喂东西，还网购了笼子，就等哪天猫主子发慈悲，主动往他笼子里钻。

其实，用蛮力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总觉得这样做太过粗暴，像个绑架犯。

“喵！喵喵。”

他把猫罐头放在花坛上，学着猫叫，草丛轻微抖动，从中探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瓜。

姜灵把猫罐头推上前：“小朋友，该吃午饭了。”

猫咪缩回草丛，露出圆溜溜的眼睛瞪向他，摆出一副“我才不相信两脚兽”的模样。

姜灵把手里只剩半截的雪糕伸过去：“热吗？”

猫咪还是瞪着他。

“好吧。”

姜灵无奈地咬了口雪糕，直起身，“我走，我走行了吧，不打扰你吃饭了，小白眼狼。”

他往单元楼走了几步，回过头，猫咪从草丛里探出大半个身子，细细嗅着面前的猫罐头，身上好看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色泽，见姜灵回头，喵一声躲回花坛，还不忘用肉爪扒拉罐头。

姜灵轻笑，“迟早逮住你。”

回到家后他草草吃过午饭，坐在电脑前准备做正经事，不久前修改过的简历还能用，他打开常用的招聘网站，搜索UI设计岗位。

这些年，他对于找工作的事已经麻木了，刚毕业时还雄心勃勃，制定了年薪百万的职业规划，遭到社会毒打后逐渐认清现实。

如今对工作只剩一个要求，钱多事少离家近。

可是，钱越多，意味着要承担的责任越重，联想到自己每一份工作都干不久，他忍痛把钱多的选项划掉，离家近就行。

给心仪的岗位投完简历，他把文件夹里未完成的条漫打开，草稿里的猫咪仰起头，满脸嫌弃。

一看就是楼下的流浪猫。

他把自己的猫咪捕捉计划画成条漫，发布在微博上，收获了一些粉丝，评论里每天都在操心：

［哈哈哈哈哈哈博主还没逮住小主子？］

［臭脸猫咪是什么人间小可爱啊！］

［笼子呢！怎么还不用笼子！快点把它绑回去！］

姜灵拿起画笔，填充草稿里的故事，看着毛绒绒的小生命在自己笔下活灵活现，他当场释怀了小白眼狼吃他的喝他的还不给他摸的怨念。

宅在家里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了半个月，期间他画画看小说，偶尔投喂臭脸猫，闲事做了一大堆，唯独没出去面试。

电话很少响起。

即使有人给他打电话，也是快递和外卖，父母倒是关心过他几次，他都以工作忙为由挂掉了。

所有借口都是掩饰，他不想让父母知道，他又双叒叕失业了，不想让他们知道，离开父母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

为了不让自己的霉运连累父母，当初姜灵不顾家里反对，执意离开家乡来恒远市发展。

几年前，父母被高空坠物砸伤，满脸鲜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种危及生命的意外，他无法承受第二次，只好选择离开。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学会了报喜不报忧。

昼夜颠倒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当他照例去楼下投喂猫咪时，忽然接到一通面试邀请。

他上网查找这家公司的背景。

九安科技。

法定代表人名叫陆九安，是恒远市首富陆泽野的大儿子，去年拿到老爸的投资，创业搞了家互联网公司，运营着新兴直播平台，“菠萝”。

公司地址在中央商务区，离他家只有几站地，完美符合离家近的要求。

第二天，他带着过往作品去面试，经过花坛的时候，蹲下来冲草丛说：“宝，祝爸爸成功，回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否则猫笼子伺候。”

草丛里动了动，不久，传来一阵轻微的叫声。

有了猫主子的祝福，姜灵身心舒畅，提前赶到面试地点，在接待室登记信息。

面试官是设计部的主管，看上去年纪不大，戴着黑框眼镜，提了一些专业性问题后，他问：“你对公司有什么期望？”

姜灵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鬼使神差地回答：“希望公司能撑过三个月不倒闭。”

面试官：“……”

“啊哈哈，这倒不至于，咱们老板财力雄厚，别说撑三个月，三年都没问题。”

姜灵差点被自己蠢哭了。

从大厦出来，他直接心灰意冷，从有限的阅历来看，应该没有哪家公司会录用这种乌鸦嘴员工。

真是活该他失业。

拖着灌满铅的双腿回到小区，他抱着透明文件袋蹲在花坛前：“乖儿子，爸爸太倒霉了，来跟爸爸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草丛里没动静，猫主子不知上哪野去了，早上放的猫粮吃得七七八八，旁边还打开着一盒金枪鱼罐头，像是其他邻居给它放的。

意识到有人觊觎着猫主子，姜灵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绑架计划必须提前，否则工作没了，猫咪也没了，白白浪费他的小鱼干。

他回家从阳台翻出提前买好的笼子，手套和罐头一应俱全，就等明天早上投喂时动手了。

傍晚时分，九安科技的人事给他电话通知，面试通过，问他什么时候方便入职。

姜灵：？

他手里拿着锅铲：“随时可以。”

对方让他带好证件和其他材料，下周一来公司报到，姜灵看了眼日期，今天周四，不会耽误他的捉猫大计，直接爽快答应。

从结果来看，面试官并不介意他的蠢问题，姜灵松了口气，下意识哼起小曲儿。

只是他没想到，捉猫居然比找工作困难许多，接下来三天，猫崽子看到他过来，躲在草丛里死活不露面，任凭他威逼利诱，就是不搭腔。

猫猫不是以前的落魄猫猫了，它现在有其他金主投喂，不能再让姜灵独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