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雪

雪花飘飞，天地苍茫如海。

一青衣剑客，在雪地里踉踉跄跄，他脚上有伤，断箭入骨，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猩红。

不知是几时，似乎眼前的视野，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没有天地的分界线，也没有任何可以确定自己还存在的参照物，似乎剑客已经西去，来到了某种幽冥之中。

“哼，就这样了吗······花倾城······”

剑客终于倒下了。

然后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平静，呼吸开始变得缓和，再也感觉不到寒冷，只有心底那一丝丝不甘的恨意，久久徘徊，剑客终于昏睡了过去，或许再也不会醒来了。

可叹这一世风云，尽皆付诸东流之水！

不知过了多久，剑客只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被牛头马面押送着去地府报到去了，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在移动，但是，却睁不开眼，一方面是因为太困，另外一方面，他害怕自己没有死，他对这人世间真的没有任何的留恋，早已经心灰意冷，不如死了算了。

“嘿！！丑姑娘！不怕羞！”

“雪地里背回一个黑球球！”

“哈哈哈，丑姑娘！不怕羞！”

“雪地里背回一个野汉子！”

······

村里的孩子一个人都喧闹打趣起来，这飞雪村向来都是偏僻宁静，只见得村里人出去，少见的外乡人来，所以，这些孩子对这个雪车上的人感到新奇也就不奇怪了。

“去！一边去！”

“老娘我没心情和你们这些小鬼啰嗦！”

“滚一边去！小二狗！你找打是不是！”

一个身形纤瘦，却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的少女，在雪地里蹒跚而行，她的身体因为过于发力而呈现一个弓形，让人担心，她会不会累垮了。

她才十五岁，脸上还有些稚嫩，乌黑的头发，凌乱的在风里乱舞，咬着牙，看的怪吓人。

这也没有办法，因为，如果她想要拉动如此重的一个人，还非得咬着牙，憋着气，靠着这一鼓作气的决心，非要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可。

但是，丑姑娘救人似乎并不是为了造什么浮屠，她是为了自己。

这没有什么丢脸的，她在这飞雪村太形单影只，太势单力薄，以至于似乎任何人都可以来欺负她，辱骂她，殴打她，她纵然性格泼辣，到底是一个半大女子，这样下去，她迟早要吃亏的，所以，她肯定要给自己先找到一个好的靠山。

她记忆之中，自己似乎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就是在这飞雪村中，原先被老村长收养，后来老村长死了，她就被老村长的儿媳妇赶了出来，那个时候，她才十岁。

如今她已经十五岁了，匆匆五年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些年来说，她期初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这么混过来了，后来渐渐懂事了，她就不肯再吃百家饭了，因为，村里有很多风言风语，甚至还有很多不怀好意的浪荡子弟想要沾她便宜，所以，丑姑娘干脆一个人住到村子的最西边去了，那里很偏僻，而且有一道不浅的沟壑，背靠大山，丑姑娘就靠着一股倔强劲，在这里修造了一个茅草屋，门前有一座木板搭的桥，养了一只大黄狗。

这黄狗很有一些灵性，一有生人来就会吠叫，但是轻易不咬人。

这些年来，丑姑娘就是和这只大黄狗作伴了，都是可怜人，这大黄狗起初遇到这丑姑娘的时候，也是瘦的是枯骨一样，被村里孩子踢来踢去，嗷嗷惨叫。

丑姑娘心地善良，就把这小狗捡了回来，一来可以给丑姑娘看家护院，另外，也算是给丑姑娘做一个伴，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些年来，只要丑姑娘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也就只和这黄狗说了，坏处是它听不懂，好处也是它听不懂。

但是黄狗听得出姑娘的喜怒哀乐，所以，丑姑娘高兴的时候，黄狗也欢呼雀跃，丑姑娘哭泣的时候，黄狗就安静的陪在一边，一人一狗，到也过了这么多年了。

黄狗开始摇尾巴了。

丑姑娘回来了。

“阿黄！快过来帮忙！阿黄！”

丑姑娘嘴里喊着，她真的快背不动了，对面跑过来一只大黄狗，咬住了雪车的缰绳，奋力的向前拉着。

叶寒还在昏睡之中，他觉得自己被人滚来滚去的，因为这丑姑娘真的是抬不动他，叶寒最后滚到了一个床铺上，盖了被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昏睡了几个时辰。

等到叶寒可以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屋里一阵烟熏火燎的。

似乎有人在做什么吃的。

还有一阵强烈的药草的味道，看来是有人在煎药。

“水······我要喝水。”叶寒干裂的嘴唇，开始出现了颤动。

“你醒了！！好！水？我去给你找水！”

丑姑娘喜出望外，虽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气温极地，但是，锅里还有些温水，丑姑娘顾不得披上大衣，就冲了出去，她这些年野蛮惯了，钢筋铁骨一样的身体，从来没有过一次风寒或者其他的病，因为，丑姑娘知道，她不能得病，因为，她病了，就没有人照顾她了。

“水来了，你慢些喝，可能会有些烫。”

“呼···”

丑姑娘一边说，一边还小心翼翼的去吹了吹手里的这碗热水，很显然的，她真的很关心叶寒。

叶寒倒是有些愣住了，自己这到底是在哪里？

叶寒的脑袋还有些嗡嗡作响，但是，他还能够记得说自己当时脚上受了箭伤，所以倒在了漫天飞雪之中，还以为此生就此了结，冻死在这冰原之上。

没有想到，真的是山穷水复觉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叶寒喝了一些水，感觉好多了。

这几天来，他滴水未知，粒米未进，只觉得肚子空空如也，像是火烧。

“好妹妹，你这里可有什么吃的，我可饿的很呢，快给我找些吃的，垫垫肚子。”叶寒纵然武功盖世，也得吃饭，人是铁饭是钢。

丑姑娘自然又是忙前忙后，还竟然真的抄了一个香喷喷的野味，她干起活来，毫不含糊，麻利的很。

“我自己来吧。”

“你叫什么名字？”叶寒一边说，一边试着自己从床铺上坐起来。

“要名字做什么，人好奇怪，猪呀，狗呀，不也没有名字，凭什么我要有名字？”

“好，那平时······别人怎么称呼你呢？”

“不吃饭就别吃！你这么啰嗦做什么！你问什么！偏偏你们都有名字，我没有的，你们就要取笑我，偏偏你们都有爹娘，我没有的，你们也要取笑我，是不是我生下来就是让你们取笑的！？不吃就不吃，老娘我饿死你！哼！”丑姑娘忽然像是被触了逆鳞一样，冷哼一声，然后竟然哭着跑出去了。

这时候，那大黄狗可不含糊，进来就对着叶寒一阵狂吼，前爪着地，瞳孔爆红，几乎要咬人了。

倒是那丑姑娘吹了口哨，把黄狗又唤了出去，否则的话，叶寒今天肯定身上要再多几道伤口的。

叶寒吃了饭，便也就觉得身上转暖，理好衣服，走出了屋外。

这丑姑娘点了一小堆火，自己坐在那里，抽抽泣泣的，双手抱腿，头埋在双膝之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很伤心的样子。

“姑娘，我无意冒犯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我的恩人。”叶寒坐在一边。

“村里人都叫我丑姑娘······你也这样叫吧，反正我也习惯了。”丑姑娘依旧没有抬头。

“丑姑娘？你也不丑呀，要不然，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叶寒打趣的说到。

“你给我取名字，那我以后就是你的跟屁虫了，好不好，阿黄就是这样！它原来也是一条野狗，我给它名字，叫阿黄，它就是我的狗了，它就像是一个跟屁虫，整天都跟着我了！哈哈！”丑姑娘至于破涕为笑，一下子话又变得多了起来。

叶寒却有些为难。

“你怎么了？”丑姑娘似乎察觉到叶寒心里估计是不想带上她这么一个拖油瓶，所以，眉毛一蹙，心里一紧。

“我姓叶，你要不然跟我姓，也姓叶。”叶寒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到。

“这不好吧？我听村里的李婶说，有些女孩子嫁了人，会跟随自己的夫君姓，那么，是不是，我以后就是你的娘子了？”丑姑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闪亮。

“别乱说话······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叫你小灵好了，说实话，你的眼神是我叶寒这辈子见过的所有女人之中，最清澈，最无邪，最有灵气的一个，我叫你小灵，好不好？”

“我叫小灵耶！哈哈哈！我有名字！”

“嘿嘿！我要去告诉二狗！我有名字了！”

······

叶寒自是一脸黑线，有了一个名字而已，需要这样高兴的吗。

“天快黑了，有什么话，明天再去说。”叶寒双手举起来，在烤火取暖。

这地方，还真的是很冷。

不过，小灵的出现，却算是让叶寒心里有些热，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是小灵这样的女子，她野性，她活泼，她无邪，完全不像是世外的那些女子，一个个的勾心斗角，充满了，阴谋诡计，尤其是那花倾城，如果不是因为她，那么，现在叶寒也不至于说落到如此下场。

好在叶寒轻功极好，才算是躲过一劫，可惜，叶寒脚上还是中了一箭，虽然说不伤及性命，但是，如果长时间的不把这断箭拔出来，叶寒的左脚还是会残废的，这对于叶寒来说，绝对算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你的脚受伤了？”

“一支断箭。”

“我可不会帮人拔箭，我只帮过阿山拔过钉子。”

“阿山是谁？”

“一只猪。”

······

叶寒发现自己和小灵似乎并不能够把天聊到一起去，对于这支断箭，他可能要自己想办法，还好，他在已经把外面大部分暴露在外面的箭的那部分折断了，但是，还留出了一小部分的箭的部分，足以让叶寒把这断箭拔出来了，只是，这会很疼，另外，还需要防止伤口流血过多，叶寒有金疮药，他现在需要一些热水，把脚上的伤口稍微的化开一些冰冻，叶寒之前一直在雪地里行走，他的脚都快冻的没有知觉了。

热水这里并不缺，所以，很快的，叶寒和小灵一起进了屋，把门窗都关好，这样的话，叶寒并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受伤，否则的话，这会让一些潜在的仇敌前来对付叶寒的，现在江湖上因为各种原因追杀叶寒的人可是太多了，有些人因为悬赏，有些人因为恩怨，总之，叶寒并非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手上的人命也是不少，只不过，叶寒杀的都是一些做尽坏事的坏人，他是属于那种惩奸除恶的侠客这一类的人物。

虽然江湖上更多的人会把叶寒称为一个杀手而并非侠客，因为，叶寒有的时候也会接一些悬赏的任务，只要这个任务所需要杀的人符合叶寒的标准，比如说这个人做了什么坏事，那么，叶寒并不介意多赚这些钱的。

所以，这些年来，叶寒在江湖上所积累下来的各种各样仇家也真的是不算少的，他自己的性命早就无所谓了，可是，如今遇到了小灵，那么，叶寒可就不能这样的随意了，至少，叶寒肯定是不愿意说因为自己的原因，到最后连累了人家小灵，这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你用这热毛巾先敷在我伤口上，我来把这匕首放在火上烤一下，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不要慌，帮我按住我的伤腿就可以了，帮我止血，知道了吗？”

叶寒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些事情。

毕竟，这么多年来，行走江湖，叶寒身上的伤，也有很多了，所以，像是这样自己处理伤口的事情，早就是司空见惯了。

只不过，对于这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飞雪村的小灵来说，这样的场面，可就真的是不多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