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是开始，也是结束

永恒纪18766年，持续了上百年的战争终于迎来了结束。

这场冠之以“种族平等”之名的战争的最后，千年帝国于皇城“乌尔沙提”的最终一战中战败，国主霍尔黑格也被众强者合力斩杀，胜负已分。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人类及其召集起来的各族勇士们，终于拥抱了最终的胜利。

那一天，乌尔沙提燃起的火海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它就像张牙舞爪的恶魔，露出了扭曲的微笑，肆虐在曾经富饶的土壤上。土地被熔化成海，建筑被燃烧成山，那些树木、住宅、宫殿、图腾，一切有形之物都在恶魔的侵蚀中化为灰飞！就连那无形之物，荣誉、忠诚、信念，正义……这些伟大的品德，也随有形之物的消散而消散。

昔日的罪恶和荣光，一切一切，都于火焰中消散。

鲜血作地毯，枯骨成王座。

在无穷无尽的火海中，千年帝国国主霍尔雷格的尸体端坐于王座之上。它的头颅已被摘去，露出惊悚可怖的血肉断面。可即使如此，它依然高高端坐，如至高无上的王，俯视着下方破灭的属于自己的一切。

战争，终于结束了。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收拾残局。

赶在军队清理这血腥的战场之前，于凌晨微光初显时分，一名男子站在了满目苍夷的城墙上。他身上穿着崭新的铠甲，黑色甲胃上有神秘的纹路若隐若现，血色长袍披挂在后，随风飘舞。他静默的凝望着下方，那里的白骨堆积如山，鲜血流淌成河。

突然间，一名少女不知从何出现，她轻点莲足，飘然落于男人身边，不言不语，显得很是乖巧。

少女全身几近纯白，她披散着纯白的长发，皮肤也是如牛奶般的纯白，偏偏还身穿纯白色的连衣裙，竟给人一种虚幻而不真切的感受。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男人，目光中无喜，亦无悲。

“雷恩加尔。”沉默了片刻，少女率先开口打破了死寂。她抬头看着男人，轻轻说道。“战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战争终于结束了。”男人也转过头，脸上露出熟悉之人也难得一见的微笑，他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少女的头。“在以后的日子里，和平也会到来，没有什么战斗的理由了……谢谢你，一直以来都陪伴在我的身边。”

少女却摇了摇头，目光澄清，声音也空灵。

“不只是我，还有伊丽莎白……你就不打算夸一夸那孩子吗？”

“那孩子，可不是需要夸奖的人呢……”

男人低声笑了笑。

“而且，和伊丽莎白比起来，你才更像是孩子。”

少女不置可否。她想了想，抬头看着男人。

“那么，就像带孩子一样，雷恩加尔……你能有更多时间陪伴在我身边吗？不需要再进行战争推演，不需要锻炼让自己变得更强，也不需要劳心劳力的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男人愣了愣，随即脸上就露出了苦笑。

“恐怕还不行，战争才刚结束，和平的秩序也没有真正确立起来，为了大陆上人们所期待的和平，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很久么？”

“很久很久。”

“我等你。”

“无论多久？可想要完成这件事实在太难，需要的时间……也无法估算。”

“没关系，因为，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这样说着，少女突然扑进了男人的怀抱，在男人愕然的注视下，将脸深深埋入那宽广的胸膛。

“我不后悔。”

她说着，咬了咬嘴唇，又强调了一遍。

“真的，我不后悔。”

男人这次却没有再笑。他伸手揽住她，揽得紧紧，表情慢慢变化，挣扎得像是在哭。

“可我后悔了，本来不该把你卷进来的……你是神，那至高无上的神，唯一能够逃避命运的神！为了我，你身上已经缠上太多命运的丝线——你就不能离开我吗？”

“不能。”

少女这样回答，异常坚决。

“因为没有你，我就不是我了。”少女抬起了头，露出极其人性化的微笑。“神是没有感情的，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已经不想成为神了，只想作为你的耶朵璐璐而存在。”

“……这样吗。”男人将她揽得更紧。“陪我……直到最后一刻？”

少女点头，她依偎在男人怀中，开始低声吟唱起不知名的歌。

“宝剑闪着冷芒，魔法燃起焰光。”

“血液化作葡萄酒，月光洒落冷如殇。”

“国王为荣誉着了魔，使巨龙咆哮，精灵持弓。”

“勇士为正义发了狂，使战士云聚，全副武装。”

“疯狂的时代孕育罪恶，罪恶的深处诞生光亮。”

“城墙崩裂，血光四溅；人命微贱，不如草芥；光暗交错，何辨其芒？”

歌声悠然，满载悲壮。

“你在说这次的战争么？唱得不错。”

过了许久，男人才露出微笑，他这样说道，像是在赞赏，又像是在鼓励。

“还有关于我们的哦。”少女轻声说着，将自己的手慢慢缠上男人的手。“听下去。”

男人点了点头。

然后交叉缠绕。

“时间如同沙漏，反复倒转；空间如同圆圈，反复循环。”少女又低声吟唱起来。

在这个时候，男人慢慢弯下了腰，少女也恰好踮起脚尖。

两人的话语，于此刻交织在一起。

“唯有此刻时光，直达永恒彼岸。”

男人补充了一句。

“它从我们身上夺走的，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嫁接、延续。”

少女补充了一句。

“黑暗无论如何悠长，白昼总会到来，如希望之光点燃黑暗。”

他们相吻。

清晨的初光远在天边，似乎又近在眼前，代表漫长黑夜结束的光冲击过来，纯白的光色将少女和男人的身影填充、淹没。他们影子被无限拉长，周围光晕也越发朦胧。

“黑暗退却，白昼到来，我们终成枯骨。”

“世界破碎，万物新生，我们终将再见。”

他们的声音直冲天际。

城墙边竖着一个石碑，上面用古代语刻着如下的两句话：

——ეს არის დასაწყისში ყველაფერი「这是一切的开始」

——ეს არის ბოლომდე ყველაფერი「这是一切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