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娶我只是幌子

元和五年，雪。

天刚蒙蒙亮，几个身影在空中一闪而过，城墙下俩个看守宫门的士兵只能将那声“谁”带到阎王殿了。

“二牛，有什么情况？”巡逻队长听到这边有动静，出声问到。

“啊？哦，没有。”那名被唤二牛的含糊不清的回答。

“二牛，辛苦你了，这寒天雪地的不能在家陪媳妇。”巡逻队长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握剑向二牛走去。

他身后的士兵听了队长的问话，心下一愣但是马上反应过来知道事出有鬼，大家都悄悄握剑紧张的等待着二牛的回答。

众所周知，二牛根本没媳妇。

昨天听闻他们这一对负责六王爷娶亲的护卫工作，二牛就说，要是俺也能娶亲，那俺娘可得高兴坏嘞。

众人听后免不得开口调侃他俩句。

“参见王爷。”那名被唤二牛的士兵突然超他们身后行礼。

众人听二牛这么一喊，都纷纷跪下，只有队长瞬间反应过来，“不对！王爷正在……”

只这一瞬，结局已定。

众人见队长突然没了声音，便好奇地抬头，只见队长已躺在血泊之中，随后，自己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倒下。

这时，立即有一批穿戴巡逻服饰的人替换上去。

雪悄无声息地飘着，那一点点如开放的花朵般的血迹很快就被盖住。

刚刚的一切，仿佛只是人们眼花缭乱而看到的假象一样，皇宫依旧一片祥和。

一转眼，六王爷的迎亲队伍就快到皇城区了。

“今日六王爷娶亲，可真热闹啊！”百姓甲看到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忍不住发出感叹。

百姓乙鄙视的看他一眼，“现在六王爷才刚刚从将军府出发，等到绕城结束的时候，那人才叫多呢！”

“嘿，那场景可是摩肩接踵，举袖成云，挥汗如雨呢！”百姓丙也加入他们的讨论。

“可惜，一会就到皇城区，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进不去了。”百姓丁遗憾道。

果然，到了皇城区，百姓都被士兵阻挡在外，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往六王爷府邸前进。

“王爷，您走错啦！应该……”那个开口的喜婆连话都没说完就直直的倒在雪地中。

易若絮坐在轿中，自知出了事，但她的身份和教养让她安坐其中。

这时她听见外面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口说话，“把王妃抬回王府吧。”

“是！”随着训练有素的声音响起，轿子稳而快地移动着。

易若絮知道父亲一直在和沐夜凉商量婚事，但每次都关门关窗让她甚为不解。

这下她明白了，可不得偷偷摸摸的，这大逆不道的事，被旁人听去了岂不性命难保？也亏得他们敢想敢做！

易若絮是被径直抬到她的院子里的。

小厮们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对这位王妃说现在就情况。

就在大家相互推脱之际，只见他们的王妃自己掀开轿帘，顶着红盖头往房间走去。

一个小厮见了，立刻跪下，其余众人也连忙跪下。

“王妃，恕小的们无理，只是这尊卑有别，我们实在不好帮您。”

“嗯，我知道了，你叫什么？”易若絮站在门前，淡雅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不怒而威。

“小的李虎，是王爷府中的一个打杂的。”李虎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连忙介绍自己。

“你明日来我院子做工，退下吧。”

易若絮一边推门进房，一边暗自思忖。

绿芜和浅黛既在我进院子之时没有迎出来，那必然是被控制了，而此番连拜堂也省了，王公贵族们看来也都拿下了。

王爷啊王爷，这场婚礼您可费心了！您到底是真心与我两情相悦还是逢场作戏？

皇宫内，沐夜凉带兵团团围住养心殿。

“你这孽障！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今日是你娶妃之日，你若现在回头，我便饶你一命！”

沐夜凉看着自己的父皇坐在龙椅上，就缓缓地踱了过去，帮皇帝挑着白发，细心温柔，好似说话的人不是他。

“娶妃？不不，儿臣今日是娶后。”

“父皇，儿臣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不杀之恩啊？可惜了，您愿放过儿臣，儿臣也不想放过您。您早就猜忌我们兄弟几个了，不是么？否则，就凭四哥对您的忠诚，儿臣怎么也攻不进皇宫，可惜啊可惜，只因他善于用兵，竟被您派到边疆去镇守疆土，不过，他应该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因为儿臣前几日就派人去通知他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您说，他会不会明知是死，却还要回来呢？”

皇帝打开他的手，狠狠的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朕早点死，朕防着你们有何不可？宇儿啊，父皇对不起你啊！你自幼单纯，但才华横溢。父皇只是想让你保全自身，怕你被他们害啊！”

沐夜凉冷笑一声，“哦？父皇你可真偏心。怪不得四哥的母妃害死儿臣的母妃还差点害死儿臣未出生的妹妹时，您一句不吭呢，要不是儿臣还小，儿臣当时就要他们为我母妃偿命！”

皇帝吃惊地看着沐夜凉，“你竟然是因为这件事，”随后又叹息一声，“当年是朕对不起她，如今也算是报应。”

“呵呵，父皇想必您也是甚为想念母妃，儿臣这就送您去见她，这是离魂散，服下之后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说着，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包，递给皇帝。

“夜凉，朕是你父皇，你不能这样，要不朕退位给你！我这就写召书”过了一会，皇帝捧着召书给沐夜凉看，“你看，现在你是皇帝了，朕就当个太上皇，不会妨碍你掌权的！”

“父皇，自古君子就当死的有气魄，你如此卑微地求饶太让儿臣失望了，不过你这样倒也省了我不少事。”说完，沐夜凉就捏着皇上的下巴使他嘴张开，将小包里的药粉往他嘴里倒。

“来人啊！来人啊！来……”皇帝惊恐的看着沐夜凉不住的叫喊，终也无济于事，皇上喊声一声比一声小，不一会儿就咽了气。

沐夜凉把已无气息的皇帝放在龙塌之上，用手合上他的眼，走了出去。

“吱呀”

门推开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沐夜凉径直走到端坐在塌上的易若絮身旁，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心中忍不住想，想不到她竟有如此定力，不愧是易将军培养的人。

易若絮虽然隔着盖头但仍旧感觉到了沐夜凉的目光，等了许久却不见他有动作，便自己拿下了盖头，走到梳妆台前，独自卸妆。反正这里就他们俩人，不怕被别人看到。

“王爷，要喝合卺酒么？我看应该是不用了吧？”易若絮看着镜中走到桌子旁看自己卸妆的沐夜凉开口问到。

“哦？王妃何出此言？今日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啊。”沐夜凉把玩着白瓷酒杯故作惊讶地反问易若絮。

“娶我只是一个幌子不是么？”若絮用木梳梳着如缎的墨发，回答的漫不经心。

沐夜凉听了，起身走到易若絮身后，用食指撩开易若絮脖子上的秀发，吻了下去，“我果然还是喜欢笨点的女人，我今晚去蓉儿那，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沐夜凉说完，转身就打算开门出去。

“等一下，明日让我的陪嫁丫鬟回来，还有那个叫李虎的到我院子里办事。”易若絮转过身喊住他，开口道。

“你既是王妃，这王府自然归你管，日后进了宫，整个后宫也要听你的。”

沐夜凉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剩下内心复杂的易若絮独坐在镜前望着脖子上沐夜凉留下的痕迹发呆，绕是聪明如她也弄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将军府里种种都是逢场作戏吗？

第二日一早，易若絮正对着镜子独自发呆，就有俩个嬷嬷进来说打扫房间，虽没看到王爷在内，但看到喜帕上的一抹红，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她们将房间打扫了一番就退下了。

她们刚走，绿芜浅黛就回来了。

易若絮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想，若是昨夜没有按照沐夜凉所说去做，这嬷嬷要是没看到见红的喜帕，她们俩还回得来吗？

“小姐！”绿芜一下子冲进坐在梳妆台前的易若絮怀中。

“该叫王妃了，绿芜。”浅黛站在绿芜旁边，眼眶微红地说着。

易若絮看到浅黛，伸手去拉她。

“啊”浅黛突然轻叫一声。

若絮眼里含泪看着浅黛，轻轻地摞起她的袖子，只见密密麻麻的红点在她手臂上。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这是针刑？”

易若絮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针刑，那时就觉得这种刑法骇人，如今亲眼见了才明白那不是骇人所能形容的。

“王妃，这次浅黛为了护我，被他们，被他们施了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逞嘴上之快！”绿芜伏在易若絮的腿上泣不成声。

易若絮拉着浅黛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揽入怀中，抱着她们俩个，心疼的抚着她们的背。

“都是我不好，没能力护你们周全，当时随轿的不是你们我心中就已起疑，只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都怪我。”

易若絮说到这，已哽咽地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替她们抹去脸上的泪。

绿芜眼尖看到易若絮手上的伤，“王妃，你手怎么受伤了？莫不是王爷……”

“不是他，是我自己割伤的。他昨夜并没有在我这过夜，可喜帕却有人要惦记着”易若絮淡淡地说着，好似事不关己，如今她也认清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她不该再沉溺于儿女情长。

“可昨夜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啊！”绿芜忍不住喊到。

“那又如何？他既不喜欢我，我不强留。”易若絮说着，替绿芜和浅黛抹去泪水。

“王妃仰慕王爷已久，却不想费尽周折嫁与了王爷，王爷却连新婚之夜都不在王妃房中……”说着说着，浅黛又忍不住低泣起来。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都没哭，你们哭什么。绿芜浅黛，替我梳妆，待会要接受其他侍妾的跪拜，晚点你们出去按这个药方抓药，女孩子切记不要留疤，不然以后嫁人都要被夫家嫌弃。”易若絮从镜中看着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替她梳妆的绿芜和浅黛，叹了口气，便再也没有出声了。

“王妃，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人来啊？”说话的自然是一大早就站在若絮门口的李虎。

他一早就被管事的通知收拾东西去东厢房住，以后去王妃身边当差，心里高兴得不行。是王妃让他从杂役升到侍卫，他暗下决心要好好保护王妃，为她卖命。

眼下都要中午了，这侍妾们还不来，显然是不待见这位王妃，李虎一时有些为王妃抱不平，听说昨夜王爷去了蓉主子那，这让娘娘之后如何立威啊，唉。

“不来也罢，反正我也不喜那一套。你带浅黛绿芜去抓药吧”易若絮穿着王妃服端坐在塌上泯了一口茶，对李虎吩咐道。

“王妃，她们在王府就这么对你，日后进了宫她们还不欺负到你头上！”绿芜愤愤不平到。

“哎呀，哪敢啊，我们可都是妾，哪敢和姐姐作对啊，你说是不是啊，霜月？”

对于这个连正式的拜堂都没有的王妃，上官蓉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易若絮听见这如黄鹂般悦耳的嗓音，瞪了一眼绿芜，这妮子说话根本不过脑子，昨天还说一定改，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迟早得出事。

这么想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着粉底上绣火红牡丹宽袖裙身姿婀娜的女子走了进来，身旁还有一个身着淡蓝流仙裙的看上去比她稍大的女子，而她们身后跟了十名丫鬟，且上官蓉身后的丫鬟穿着皆为上品。

看到这张扬的打扮，竟敢在今日穿红，易若絮若还不知道来的是谁她也就不配做将军之女。

易若絮笑道，“不知蓉妹妹来了，未曾远迎，是姐姐的错。我还当这日晒三杆，不会有人来了呢。”

上官蓉自是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便洋装不好意思的说，“妹妹也想早点来拜访姐姐的，可王爷折腾的太晚了，怕我今早太累，便让我多睡会。”

此话一出，易若絮的面上笑着，心却狠狠地一抽。

王爷啊王爷，你既然如此爱她，又何必立我为妃？只因为我父亲手握重兵么？

“既然如此那妹妹还是快快坐下吧，莫要站着了，以免累着妹妹，那姐姐可就担待不起了。”易若絮对上官蓉说到。

“不了，王爷中午要去我那用膳，是时候回去准备了。”

上官蓉也不待易若絮应允，转身带着她那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倒是慈霜月向易若絮行了个礼。

“蓉儿一向如此，还望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不把她这小孩子心性放在心上。”慈霜月开口道。

易若絮听了笑的更加温柔，“那是自然，日后大家都是姐妹，本就该好好相处。”

慈霜月听了，明白易若絮不会为难上官蓉，也不管易若絮笑的多假，对易若絮淡淡的一笑然后告退。

慈霜月为上官蓉的求情让易若絮对慈霜月好感大增，易若絮用盖子将茶叶拨到一边，泯了一口，就放下了。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门，不知道这对好姐妹能走多远，也不知卿兰姐姐怎么样了，一月未见竟然发生了这么的多事，若是有她在身边商量会不会好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