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

“天恩浩荡，佑我大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天子厚德载物，得赐良缘，不胜欣喜。故诏通九州，赏五谷，免赋三年，共庆大喜，答应上天。”

天尊城门之上，肤色发白的刘常侍颁完诏，便长跪于地，额头紧贴地面，双手将诏书高举过头顶，不再放下。身旁的两名宫人，赶忙将天灯抬起，放在城墙之上。

城门前，一凤冠霞披女子，接过宫婢递过来的香，跪在祭台前行三跪九叩之礼。凤冠虽重，但她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面上的神情，更是不敢有半点变化。身后两队长得不见尾的队伍，皆与刘常侍一般跪着，只不过双手贴着地面，不敢有丝毫地动弹。

“吉——时——已——到——”

天尊城的金锣敲响，刘常侍起身将诏书放入天灯之中，而后以浑厚的声音喊道。

“点——天——灯——”

天灯点燃，随之缓缓升空。凤冠霞披的新娘，由左右两名宫婢扶上满绣龙凤的金顶红轿，八匹马车缓缓拉着往天尊城内走去。那两队人马，自是列在这轿子两边，缓缓而行。

马车过城门，走至天宁门，立于右边的宫婢连着摇晃轿子右边挂着的铜铃，九声过后，左边的宫婢则连敲三下金锣，随后礼乐奏响。刘常侍听完这三声，便清了清嗓子，又一次跪在地上，双手平放叠于额头之前，开始诵读祝文。身后一十二名宫人，亦跪地诵之。

过天宁门，左右的铜铃和金锣便是响的更加频繁。三步一摇，三叩一敲，周而复始。左右两队人，亦随之行叩拜礼，以谢天恩浩荡。

自天宁门起，至圣乾门终，这迎亲的队伍，需得在烈日之下走上一个时辰。便是坐在轿子里的新娘都有些撑不住，更别提又跪又拜的随行队伍。只过半个时辰，便昏倒十数人。为了不妨碍队伍前行，守在沿路的天翎卫会将这些昏倒的人拉走，然后带到祭坛丢入烈火之中生祭，美名曰“奉天信使”，焚烧肉身释放灵魂，好向上天传达这场婚礼的进度。

至圣乾门，八名壮汉上前，卸下轿子并将其抬到红毯前。新娘则从轿子中走出，由十八名宫婢引着，走到当今天子赵立省的面前。

这一切走得顺顺利利，赵立省更是高兴的嘴都合不上。可正要跪告祖宗的时候，便传来嘈杂不堪的声音。很快，天翎卫便自四周涌出，围在赵立省身前。圣乾门那，一个稚嫩的少年手中持剑，缓缓逼近赵立省。在他周身，围着不少拿剑持盾的天翎卫，但却没有一人敢向前阻拦，只有一名年迈的宫人，一直抓着他的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跟老奴回去吧！求求您住手吧，太子殿下！弑君可是不赦之罪啊！”

他苦口哀求着不断往前走的太子，眼中的泪水几乎快要压不住的往外流。若他劝不住跟前的少年，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少年死。

“喜爷爷，莫要拦我！”

赵无一一把推开这宫人，闯过圣乾门。

“我儿无一，你给父皇庆贺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

赵立省冷笑，随即手用力一拍，将祭台拍成两半。所有人听着那干脆的响声，吓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为了苓儿，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赵无一提剑冲向前，天翎卫立马扑向前围住，试图阻止赵无一前进。赵无一自是不惧，且战且进，手中长剑飞快挥舞，愈战愈勇。待终要逼近赵立省时，忽然一阵诡异琴音走起，赵无一只觉头晕目眩，意识逐渐模糊。很快，他的身体没了力气，倒在地上。

“苓儿……苓儿……”

然而突然出现在那一片黑暗之中的女子，却一动不动。待她转过身来时，却是一脸狞笑和鄙夷。紧接着，她便依偎在赵立省怀中，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而后，面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人或物，却能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令人发怵的狂笑声还有老者的哭泣声。

“不……不……”

白衣少年惊醒，额头直冒冷汗。手中紧握的剑，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他抬眼扫视四周，门外大雪纷飞，屋内燃着炭火。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正喝着热茶，笑着看自己。他赶忙爬起身，将地上的剑重新捡起来，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咳两声，拿起不知何时放在自己身旁的热茶，略有些尴尬的喝起来。

“涉川，可是又梦见你那小相好了？”

韩少冰打趣地说道。

“韩阁主若是无事可做，便多去那黑水楼逛逛，也省得我整日在这里赋闲，无趣得紧。”

赵涉川眼盯着面前的大雪，神情复杂。便是过了五年，他耳边依旧能清晰地听到，刘常侍在市集大声念着的诏令：

“太子乃万民表率，竟行大逆，弑君谋反，罔顾朝纲，天怒人怒，罪不容赦！着囚服加身，游街示众，斩首悬挂市集，曝晒十日，以儆效尤！”

呵，多伟大的父亲！横刀夺了自己儿子的心爱之人，还要冠上个谋逆之罪将自己的尸首挂在市集曝晒。那满口的江山社稷，黎民苍生，即使此刻回想，也是令人作呕。亏得李天师偷梁换柱之计，自己才得以苟活。

他不理解，就是不理解，为什么稳固江山就要非得和翰州联姻，就要拆散一对有情人。堂堂大渊的皇帝，九州的主人，竟已经卑微到需要向一个州王低头了么？所以终有一日，他会再回天尊城，再到那天子面前，问个明白。

“赵涉川，本尊在与你说话呢！”

韩少冰走到赵涉川面前，伸手在他面前使劲地挥动着。见赵涉川没反应，便是奸笑起来，抬手一巴掌打下去。一个清脆的响声，赵涉川两眼幽怨地等着面前的韩少冰。

“阁主大人，可有要事吩咐？”

赵涉川冷冷问道。

“喏。”

韩少冰将手中竹简平摊在赵涉川面前，指着最底下写着的“赏额两万两黄金”，两眼放光地看着赵涉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