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河下孤童

团团乌云将天空压得很低，劣风四起，仿佛笃定要助长河上头的那场恶战。坊间无人提及，但所有人都明白：羽家发生了变故，要变天了。

定睛望去，河上头尽是红光，唯有林河的水面仍是静悄悄的。换做他时，颇有几分秀气，但如今看来，反而不声不吭的东西更让人恐惧。

“师兄，这天估摸着快要下雨了，咱们要抓紧时间回去啊，不然非要被淋得透透的！”这个小和尚朝着阶下的人大声喊道。小和尚急得火急火燎，但阶下的那人却无动于衷。

空气凝结在一起，压抑得要命，河上头的红光变得晃晃悠悠，像是随时要熄灭一般。忽地，那人停止张望，一个跃身，便一头扎进林河里。

……

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洗澡？小和尚百思不得其解：“师兄，若是再不走，待会儿咱们两个都要好好洗澡了！”起身向林河边上走去。

小和尚刚到阶下，水中的人托举着一个包裹，又是一个跃身，蜻蜓点水般只管在水面上疾步如飞，刹那间便到了目瞪口呆的小和尚面前。“师兄，你太厉害了，我若是日夜苦学，是不是就能像师兄你一样厉害了？”小和尚合着僵硬的嘴，抬头问道。

那人不及回答，便一把推过小和尚，自己一个弯腰转身，将臂中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只见细如蚕丝的银针透着令人寒颤的明光从两人之间掠过，直勾勾地插进身后的老树上。小和尚看不到这些，只顾得埋怨那人恶狠狠的一掌。

“嗖嗖嗖…”接二连三的银针从林河对岸的丛中飞出，杀气腾腾！那人虽说抱了个包裹，倒也应对自如。小和尚脉络未通，功底不厚，见此场面，只想把那人怀中的包裹扔掉，自己钻在他怀里。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少林圣地，怎奈尔等胡作非为！”那人怒斥，对面不语，回答的只有不断迎面而来的银针。那人心里也清楚，那群杀手是奔着他怀里的“包裹”而来的，如此想来，倒更不能让他们得手！

“静觉！快回寺中！”那人说罢，便抱着怀中包裹一跃而起，九百九十阶台阶，在他面前如履平地。而小和尚却不如这般潇洒，别说飞了，轻功还没练明白，但也连滚带爬往寺中跑去。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他明白越往上爬，生存的可能性就越大。

林河对岸，成群结队的黑衣人从丛中跃出，没有叫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抱着“包裹”的那人，无暇理睬这小和尚。

那人不敢松懈，也顾不得照顾小和尚，勾着头往寺中跑去，时不时扭头，望着路上穷追不舍的黑衣人，而后不断提速。

石道右旁传来声响，那人下意识地转身，三枚银针撕破黑夜插了过来，恶狠狠地镶在石阶上，顿时石阶粉碎，令人毛骨悚然。欲往前走，抬头只见黑影掠过，那人便知大事不妙。果真黑衣人直矗在他身前，手中攥着三枚银针，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人停止了奔跑，忽地一头栽下去。眼前身后的黑衣人乱了阵脚，竟也连忙上前去。惺忪之间，黑影掠过，那人猛地起身，一记鞭腿便将一个黑衣人送下山去。另一个黑衣人恍惚之间，又中了一记摆拳，昏沉沉地倒石道去。那人扭过身去，竟露出了笑容！同样的，也让黑衣人胆寒。

没有叫嚷，双方尽是拼了命的你追我赶。迈过鹰嘴弯，便是寺门了。那人紧紧衣袖，把“包裹”往怀里塞了塞，大步流星跨过一阶又一阶石阶。

“嗽！…砰！”那人重重地跪在石阶上，缓缓扭过头来，默视着背后的银针。只觉浑身乏力，真气无法运作，髓间像是爬满了蛆虫，一点一滴地蚕食着他的精血。

后边的黑衣人要追上来了，那人只能一步一步爬。

……

真是耻辱！黑衣人就在那人身后，不抢“包裹”，也不杀人，眼神无光，黑暗中注视着眼前的一团黑在地上费力地匍匐，时不时恶狠狠地踹上一脚，听地上的那团黑传来痛苦的低吼。勇士总是无惧于牺牲生命，但被耻辱折磨得苦不堪言。

“你不想要命了是吗？区区三枚银针，怎能夺命？如此看来，针上一定有毒！师兄，你万万不可再用内力！那样你会丢了性命的！”身后传来小和尚的歇斯底里的声音，那人瞬间留下了眼泪。

不出所料，折磨那人取乐的黑衣人一个转身，三枚银针从袖口飞出，直插小和尚的喉头。只见汩汩鲜血从小和尚口中流出，小和尚费力地比划着，瞪着眼滚下山去。

那人眼睁睁地看着小和尚从身旁死去，一声怒吼撕碎了幽谷的宁静，几只鹧鸪惊慌地叫着，不知名的黑鸟从梢尖飞起。黑衣人不以为然，见状又要上前蹂躏这个废物。

怎奈抬起的脚还没落下，便被脚下的那个黑团恶狠狠地击倒在地。接着那人骑上黑衣人，左一记勾拳，右一记勾拳，那人的身体摇摆着，身下的人头在被摔来摔去。身下的这人该是碎了，但还有别的黑衣人。

局势发生逆转，那人猛地翻下黑衣人身上，往其他黑影旁边跑去。不知他们是想人多势众，还是想死在一起有垫背的，居然跑到一起。那人也不客气，把臂中的“包裹”往怀里紧了紧，纵身一跃，向前踢去。一道闪电划亮了夜空，电光映照下的那人，让那些黑影不知所措。

只三五下，那些个黑影便如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叫苦连连。

……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那人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将地上的黑影踢进幽谷。不由得回头，大步向前走去。

“咚咚咚！…”他咬着牙，费力地敲着寺门。

“吱……”

“噗…”那人跪倒在地，口中鲜血吐了前来开门的和尚一身。

方丈闻声匆忙赶来。“方丈，是大师兄！”耳旁的声音越来越噪杂……

“师父……孩子……孩子……”不及向方丈道出怀中“包裹”所携之物是个孩子，那人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