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暖冬》

林雪灵/文

2022/09/24

七月初，京市。

炙热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机翼上方。一架从英国返航的空客330飞机上，闭着眼睛的女人睡得正熟。

她的五官精致，睫毛卷翘，冷白的肤色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是让人一眼就能过目不忘的那种漂亮。

她睡觉的时候，身旁的男人注视了她许久。直到飞机开始降落时，男人才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她的肩膀。

“念念，醒醒。”

“我们到了。”

陈念娢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耳边总有人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睁开眼看到叶笙歌的大脑袋凑在跟前，她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招呼上去，把他的脸推开，没好气地开口：“烦死了，能不能别吵我睡觉。”

说完，闭上眼睛脸一偏，准备继续睡。

她的巴掌绵绵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叶笙歌早就习以为常，无奈地笑：“行啊，那你继续睡，我先下飞机，不管你了。”

“……”

陈念娢眼皮动了动，过了两秒，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飞机上。

起床气顿时烟消云散，再次睁开眼睛，困倦中还带了些许迟疑，她慢吞吞地开口：“这么快就到了？”

“这还快？”叶笙歌的脸又锲而不舍地凑了过去，“你从上飞机就开始睡，中间几次气流颠簸都没能把你弄醒。小祖宗，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十个小时！”

“……”

陈念娢盯着他比了个“十”的手指，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她这次没把叶笙歌推开，叶笙歌在她脸上仔细瞅了瞅，最后得出结论：“你做噩梦了。”

作为陈念娢多年的心理医生和好友，叶笙歌只需要一个表情就能看穿她的想法。不等她说话，叶笙歌体贴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哄道，“乖啊，不怕，回去以后要是被讨厌的人缠上，就来找我，我给你解决。”

陈念娢抿了抿唇，难得没有反驳他的话。

叶笙歌猜得一点儿都没错，她确实是做噩梦了。

或许是因为好多年没有回来，她这几天一直都没有休息好，直到上了飞机，才因为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个梦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了，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就又梦到了。

想到梦里出现的人，陈念娢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调高椅背坐起来。

广播里，空姐正在对本次航班的乘客表示感谢。

陈念娢戴上帽子口罩和墨镜，面无表情地听她念完，才等到可以下飞机的指令。

刚起身，叶笙歌递了一杯咖啡到她手边：“喝几口，提提神。”

陈念娢挑了挑眉，顺手接过，扯下口罩抿了一口：“谢谢。”

头等舱的乘客不多，等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陈念娢才拿着咖啡慢吞吞地跟在叶笙歌的身后往外走。

她刚睡醒，眼皮还有点重，干脆空出一只手拽住叶笙歌的衣角。

—

经过最后一排座椅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女人忽然回头：“宝贝，快点！”

紧接着，陈念娢的后腰就被人推了一下，一个还没她一半高的小萝卜头越过她蹬蹬蹬地跑到女人身边。

陈念娢一个趔趄，堪堪扶住旁边的椅子站稳。

她倒是没什么事儿，只不过手上的咖啡没拿稳，杯子向一边歪去。

饶是陈念娢的反应再快，还是有半杯洒了出来，泼在了离她最近还未起身的那位乘客身上。

“对不……”

陈念娢下意识地开口，道歉的话说了一半，硬生生地卡在嗓子口出不来。

她这杯咖啡泼得可真巧，男人穿了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咖啡渍正好从他的肩膀蔓延到胸口，曲曲弯弯的，形成一幅诡异的图案。

更巧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

宋彦池。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过了好几秒，男人才抬起头。

对上他的视线，陈念娢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几分，也仅仅是那一瞬，男人便将视线挪开。

陈念娢都快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虽然回国前已经设想过很多次和他见面的场景，却不想相遇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他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成熟。只是此刻紧蹙的眉峰却暗示着他极度的不悦，锋利的薄唇微微抿着，眼眸阴鸷，目若寒星。

他沉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让周围的人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他似乎并没有认出她。

还是他身旁的人先反应过来，连忙抽了纸巾，往他衬衫上擦，语气透着小心翼翼：“老板，您没事吧？”

“……”

男人无动于衷。

叶笙歌回头，刚好看到这一幕，以及坐在那里脸色不佳的宋彦池，嘴角不着痕迹地扯了下。

真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回国第一天，就把京市的几个巨头之一给得罪了。

顿了两秒，叶笙歌上前一步，揽住还在发呆的女人的肩膀，把她往身后塞。与此同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朝男人递过去：“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她不是故意的。这是我的名片，您的衣服多少钱，可以让您的助理加我的微信，我把钱转给您。”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风度又绅士。

男人神色稍敛，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名片。

身旁的助理也看见了，有些意外，在男人耳边压低声音道：“老板，是NS集团的叶总。”

近几年房地产行业持续走低，京市除了沈氏、宋氏和盛氏三大根基牢固的老牌集团屹立不倒，唯有一个NS集团，两年前横空出世，以黑马之态迅速在京市金融圈占据了一席之地。

创始人叶笙歌为人低调，常年在国外定居，鲜少回国，更别提露面了，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然而他的眼光却极为毒辣，投资的几个国内市场的项目相继爆火，尤其是在建筑领域，NS集团参与设计的大型商场、酒店和会展中心几乎成了今年流行的风向标。

作为竞争对手之一，宋彦池对叶笙歌自然也有所耳闻。

他看了叶笙歌一眼，嗯了声，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淡漠地起身走进了洗手间。

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留下机舱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

事情解决完，陈念娢走出廊桥的时候，那个撞了她的熊孩子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慢着点，看路！”

眼看她就要撞上前面的柱子，叶笙歌无奈地拉住她的手臂。

陈念娢不得已停下脚步，回过神时，距离比她人还宽的柱子只剩下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

“想什么呢？”

叶笙歌这回倒是猜不出她脑袋瓜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猜测多半和刚才的事情有关。

但他不明白的是，不就是不小心泼了别人一身咖啡么，虽然对方是宋彦池，可人家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怎么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陈念娢啊了声，摇头：“没什么。”

“……真没什么？”叶笙歌表示怀疑。

陈念娢见他明显不相信自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直接道：“你是希望没什么还是希望有点什么？”

心思被戳穿，叶笙歌没半点尴尬。

再三确认她真的没什么事，才开玩笑道：“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给我一种什么感觉吗？”

陈念娢眨了眨眼睛：“什么感觉？”

“刚才被你泼了咖啡的那位，是你失散多年的前男友。”

“……”

不得不说，叶笙歌的眼睛是真的毒。

她和宋彦池的确认识。

不过前男友还算不上。

顶多是她单方面暗恋无果的对象罢了。

生怕继续聊下去会被他看出端倪，陈念娢没再搭理他，绕过柱子，循着指示牌的方向，朝机场出口走去。

叶笙歌挑了挑眉，抬脚跟上。

距离出口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陈念娢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毕竟她那么多年没回国，宋彦池不记得她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她打扮成这副连亲妈都不认识的样子，宋彦池要是还能一眼就认出她，才是活见鬼了。

正在这时，一个衣着华丽身材微胖的女人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抬手朝着陈念娢挥去：“不要脸的臭婊/子！烂小三！让你抢我的丈夫！”

“……”

陈念娢有点儿懵，好在她的反应够快，看到女人朝她冲过来的时候就往一侧躲了躲，女人的巴掌没有落在她的脸上，只是把她的帽子给打掉了。

但力气大得还是让陈念娢感觉到了疼。

“你还敢躲？敢做不敢当吗？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狐狸精长什么狐媚样子！”女人的巴掌落空，忽然疯了似的往她身上扑，作势要扯她的口罩和墨镜。

尖锐的嗓音充斥在整个机场大厅上方。

周围的乘客纷纷驻足，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观看这戏剧性的一幕。

陈念娢被女人扑得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十多个扛着摄影机的记者，闪光灯咔嚓咔嚓，一个劲儿地对准她们的方向拍。

陈念娢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叶笙歌见状，沉着脸上前。

男人力气大，很快就把女人从陈念娢身上扯开。

“这位女士，请你自重！”

不似先前和陈念娢说话时的和煦，他的声音多了几分严厉。

话音刚落，记者们疯狂围了上来：“这位小姐，听沈太太说您介入了她和沈先生的婚姻，是真的吗？”

“外界传言沈先生和沈太太婚后六年都没有孩子，而您和沈先生却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情况是否属实？”

“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插足沈先生和沈太太的婚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