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浴佛节

邻居王阿婆病了，病的很不是时候。

过两天就是浴佛节，善男信女必定会在这一日朝山进香，届时承安寺外会有香市。

进香者众，故而商人小贩都乘这个时机把货物运到寺庙附近去做生意。

王阿婆去不了，便把家里的小女儿小六借给顾简做“苦力”。

说“借”也不准确。

因为头面铺是王阿婆开的，顾简是她铺子的长期帮工。

只是小六年仅十岁，除了算钱什么也不会，顾简便有幸翻身做这几日掌柜。

浴佛节这日，天还没亮，顾简就领着小六和货物坐着驴车出发了。

承安寺在山顶上，驴车上不去，所幸到时天已蒙蒙亮，顾简跳下驴车，挑了个最轻的篓子给小六背上，熟练地挑起扁担，跟随队伍朝山上行去。

此时天色尚早，偶尔才能见到几个香客，行色匆匆的大都是商贩，大家每年都是三更就起床准备，一口气爬几百级台阶都不停歇，只为了抢一个位置合适的摊位。

顾简也不例外。

可是今年王阿婆没来，顾简带着个娇滴滴的十岁小姑娘，五步一喘气，十步一歇息。

等到了香市，正门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顾简拼了命也只勉强在西南门外抢到一小块地。旁边是卖团扇的。

好处，环境清幽，风景宜人，头上还有颗小柳树遮阳；

坏处，没人。

“顾姐姐，你说我们天黑之前能把东西卖完吗？”

时下已近晌午，顾简挡不住袭来的困意，刚靠着柳树眯了一小会儿，就听见小六不知好歹地询问。

“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顾简拍拍小六的头。

“别担心，阿娘不会怪你的。”

顾简浑不在意：“是你娘非要我带你这个小拖油瓶出来长见识的，我才不怕她会怪我呢。”

只是，她为了这次浴佛节，日夜不停地赶工，一个月没睡过一次好觉，熬得眼底都是血丝，这批珠花若卖不完，她的计划怕是又要耽搁了......

小六摸了摸自己咕噜咕噜响的肚子，说：“顾姐姐，我饿了。”

顾简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先吃饭吧。”

中午吃茶泡饭配一小碟咸菜。茶泡饭用的是炒米，特别方便，用热水或茶一泡就能吃，咸菜则是笋鲊。

顾简蹲下身取出压在篓子最底下的碗，递给小六，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怔，“糟了，今天出门忘带水了。”

“那怎么办？”小六捧着空空的碗，一脸迷茫。

顾简懊恼地叹了口气。

货没卖出去几件，水还忘了带，这山顶上的茶水贵得跟金子似的，她哪里舍得花这个钱，要是能和寺里的师父要一些就好了......

“先别着急吃，你在这守着摊子，我去寺庙里讨点水来。”

顾简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跟着王阿婆来浴佛节。但要说她与承安寺结缘，还是在她十岁的时候。

那年，顾简因一次意外的惊吓，生了一场大病，白日高烧不退，夜里啼哭不止，终日精神恍惚，认不得人。

父亲不知从哪找来一个江湖郎中，说她的症状像是被鬼魂附体，要请高人驱魂才能好。

那时恰逢京察，父亲听到风声得知自己有望升官，担心顾简的怪病把喜冲没了，于是急哄哄地让下人把顾简送到承安寺门外，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