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涅槃重生

火焰燃烧着，那烈焰仿佛着了魔一般，借着东风四处乱窜，肆虐地吞噬着京郊山底的小屋。浓烟开始钻进屋内，胡葭被呛得眼泪直流，她捂住口鼻，朝门口跑去。

门被锁住，而且还钉上木条，严丝合缝，胡葭又跑到窗户，同样被封住。此时正值初春之际，虽说天干物燥，但无端走水，可能性极小。

胡葭皱眉，有人蓄意纵火，到底是谁要置自己于死地。

当下之急，要先逃出生天，留得一命才有机会查出纵火凶手。胡葭转身去房间拿了条粗麻布，快速钻进灶房。

她爬进水缸，潜入水中，将自己浸湿，又用麻布蒙住口鼻，开始找逃生出路。

烈火依旧在熊熊燃烧，如恶魔般狰狞着面孔，发出“劈里啪啦”的燃烧声。可怜的小屋就如同胡葭一般，毫无还击之力。

“轰隆”两声，堂屋的横梁在火焰的侵吞之下，再也支持不住，拦腰断下。胡葭心知：若是再出不去，不消半刻，自己便会葬生火海，被烧成焦炭。

眼下，惟有茅房的小窗，或许纵有生还之机。

胡葭躲过疯狂窜走的火焰，顺手在灶头下捡到火钳，拿着它冲进茅房，沼气的臭味侵入眼睛和鼻子，让人窒息不已。

所幸，茅房的小窗没有被人封住，胡葭操起火钳，拼命地捶打着窗户，一下又一下。

火势越来越大，屋檐也烧断，胡葭仍不放弃，她撕下衣服一角，包住烫手的火钳，不停地捶打窗户。

呼地两声，火势被风一吹，胡葭闻到一股焦味，原来是窗户被打通，火势顺风而来，烧着自己的头发。

窗户被砸开约莫一尺直径，透过火焰，胡葭看见屋外站着一个人，蒙着黑布。那人朝她伸出手，“抓住我的手。”

在那烟尘滚滚、焰火折射中，胡葭看见一双手掌，她不作过多思考，用麻布将自己整个脸裹住，伸手握住对方，扑上去。

男子的手有些薄茧，粗砺地摩擦着胡葭的手背。由于力道过猛，胡葭扑倒在男子身上，二人滚离小屋两丈远。

胡葭咳嗽两声，又扯掉脸上的麻布，畅快呼吸的感觉真好。男子依旧抱着她躺在地上，胡葭赶紧起身，垂下头，“多谢侠士出手相救。”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定当···”胡葭的做牛做马还未说出口，便被男子打断，“不必急着言谢，或许我要你还呢？”

啊，世间竟有如此功利之人，刚施救便想着要回报。胡葭咋舌，虽说自己如今身居当朝相府之中，可一无钱财二无权势，若是此人所要报酬无法满足，可怎生得了？

“大侠，小女子家中清贫，正如你所见，我的栖身之所已被烧毁，”胡葭跌坐在地，失神地望着残垣断梁。“救命之恩，恐只得来世再报。”

“姑娘真是伶牙俐齿，诡辩之术了得。”男子起身，胡葭抬头，仰视着他，高大俊逸，翩翩仙姿，虽是蒙着面，也能窥得那挺直的鼻梁。

“大侠莫要恼怒，小女子有恩必报，只不过有心无力罢。”胡葭趔趄着起身，这才发觉小腿、手臂处处皆是烧伤。

男子适时地扶住她，目不斜视，“古来英雄救美，美人报恩不都以身相许吗？”

“相许？”胡葭惊得差点跌倒，“大侠是真英雄，小女子称不得美人，实在不敢肖想。”

男人轻哼一声，似乎在笑。接着朝烧毁的小屋走去，胡葭不明就里，但还是紧紧跟上。

只见男子蹲在地上，拿起一根木棍，在烧毁的断木下扒拉起来。胡葭也跟着蹲下，看了看男子一眼，“大侠这是作何？”

“吃吗？”男子从燃烧殆尽的木炭下，掏出一把栗子，拨弄到胡葭脚下。

“栗子？”胡葭捡起地上的栗子，指尖被烫得通红，她却无甚感觉，“你是谁，你不是京城中人？”

男子挑眉，似笑非笑，“姑娘眼光毒辣，我确实并非久居京城。”

“你，你是南楚人？”胡葭没未发觉，自己的话音有些颤抖。

“为何？”

“南楚地处山区，光照充足，最适宜栗子生长。”胡葭的声音悠远深邃，栗子仿佛勾起了她的往事，“多年前，我曾吃过那里的糖煮栗子，清甜沙糯，舌尖留香。”

“当真如此美味？”男子轻抿嘴角，拿起一颗栗子，剥壳，递到胡葭面前，“可与此间媲美？”

胡葭回过神，拿起栗子，咬进嘴里，熟悉的味道传来，就在一瞬间，她鼻尖一酸，“跟那年一样。”

“今日原本有些微雨，已经停了。”男子起身，伸手，掌心朝上。

胡葭一愣，又看着被烧毁的小屋，所有一切都付之一炬了。“所以，这火并非天火？”

男子从身上拿出一块簪子，递给胡葭，“这物件方才我在地上捡到。”

莲花的花头簪，胡葭拿过一看，这个花头簪再眼熟不过，相府表姐就有镶红宝石的一套头面首饰。

“姑娘可是得罪了哪位大人物？”男子意有所指。

胡葭将簪子攥在手中，表姐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只因为前些日子陛下赐婚？

“若你今日安然无恙回去，可还能保命？”男子又问，他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让人避开不得。

“姑娘可知斗彩如何而来？”

胡葭摇头，若笑起来，“朝廷官窑岂是我等随意进出之地？”

男子微微蹙眉，“想要斗彩，得预先在高温下烧成的釉下青花瓷上，用矿物颜料进行二次施彩，填补青花图案留下的空白和涂染青花轮廓线内的空间，然后再次入小窑经过低温烘烤。”

“反复烧制试炼，这才呈现绚丽多彩。”男子看着胡葭。

“忍得烈火灼烧，方能出彩。”胡葭的笑些许无奈。

她走上前，捡起一根燃得通红的木棍，倏尔间，朝自己的左脸颊烫去。

“嚯。”胡葭忍住痛楚，牙齿也将嘴皮咬破。

“你？”男子脸色惊慌，快步冲上前，抓住胡葭手腕，眼中分明有着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