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别致贺礼

桑穆浅笑嫣然地端坐在梳妆镜前，眼睛里就像是盛开着满天星一般绚烂，她手上拽住红盖头的力度，旁眼人一瞧就知道她在紧张。

今天是桑穆大婚的日子。

房间里挂满了红绸，床上被褥都是吉庆的红色，就连那双素来冰清白净的玉手，指甲也被染成了最喜庆的红。

“阿穆，你和姜林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说我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学生呢！”

说完这句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贴近桑穆耳边，悄咪咪说着：“这是你娘交代要给你的，等会儿拜堂后在房间自己悄悄看啊。”

桑穆的族中好友桑雨丝毫不害臊，当着桑穆的面，拿出那小册子调戏她。惹得桑穆的脸颊红透了，像只蒸熟的小虾米。

桑雨见了，笑得合不拢嘴。桑穆开心之余，还是有些担忧的，姜林并不是他们玄月族的人，只是父亲的学生。虽说父亲也不是玄月族人，但她不知道姜林会不会只甘心守在这凤林山，像她父亲那样。

“听说这次来观礼的还有你家姜林的不少好友，想必都是些俊秀文雅的公子哥。没准今夜过后，我也能拥有自己的心上人呢。”

桑穆听了只是苦笑，好心提醒道：“族中有规矩，与本族人成亲后不可离开玄月族抛头露面。那些公子哥不过是来看一次热闹罢了。”

玄月族桑氏不比普通人，因此族占卜的能力备受上位者重视，在百年前四分天下后，就退出世间纷争，隐居于山林之中。想从山林外进入族中，除非本族人撤销山林外的阵法。

她的提醒在桑雨看来就是多此一举，笑嘻嘻敷衍了几句，跑到外院瞧热闹去了。

桑穆是玄月族圣女之女。如今成亲，按照族中习俗，必定是不同往常。

满心的欢喜，在那一阵嘈杂的声响后变得沉静。直到娘亲该来内院接她的时辰，却一直不见踪影，桑穆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侧身呼唤阿爹从外面买来的仆从，无人应答，但外院的声音越发不对劲。

桑穆慌不迭地站起身来，红盖头掉在地上也不在意，加快脚步跑到外院，还没到迎接宾客的地方，就看见桑雨躺在地上，满身鲜血，诛心而亡。

她还未从惊诧的思绪里缓过来，就被人捉住。一路上横躺着不少族人尸体，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忍着想要呕吐的不适，被带到外院中心，然后被一群带刀的人团团围住。还有一些姜林宴请的宾客也站在外围。

可她想不明白，玄月族并未对外结仇，又怎会有人在她大婚之日前来杀人。

“哎呦，姜大人，看来您的贺礼把新娘吓得不轻啊。”

姜大人？呵，桑穆心中除了不可置信，只剩下无限悲凉。

观礼书是她亲手写的，那些人中没有一个人姓姜。除了，她的阿爹姜觅州和即将成亲的夫君姜林。

桑穆不是傻的，有了猜疑，内心便再也没了最开始的信任。她惊恐地看向自己父亲，颤巍巍询问着：“阿爹，我阿娘呢？”

她顺着视线往身后看去，她的阿娘被捆着，脸上全是被人扇打的痕迹，狼狈不堪。更让桑穆受不住的，阿娘身旁站着的是她今日的夫君——姜林。

他手中握剑，剑锋直抵她阿娘的喉咙。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血溅当场。

“夫君，你……为何……”

桑穆已然在崩溃的边缘，泪眼婆娑瞪红了双眼。

身后传来噗呲一笑，嘲讽的意味十足，还装模作样好心好意地给桑穆解释。

“哎呀，桑小姐，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阿爹呢，是当朝圣上钦点的驸马，你的夫君吧，极有可能往后迎娶的是长公主的女儿。”

驸马？往后迎娶长公主的女儿？

“哈哈哈哈，那我呢，那我娘呢！”

她大笑，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下一瞬的哭喊，满脸泪水，直愣愣地瞪着她的阿爹。

“阿爹，你放过我娘好不好？她是你的妻子啊！”

桑穆已经丢弃自己的尊严，面对着姜觅州毫不缓冲地跪下。背挺得直直的，她在赌，赌姜觅州爱她的阿娘，哪怕曾经爱过。

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姜觅州，抬手一招。端着酒杯的仆从半蹲在桑穆面前，冷声冷气面向桑穆：“小姐，请喝下去。”

桑穆看着那杯酒，猜到了是什么，但又不敢心存侥幸。她还在试图讲条件，求姜觅州放过阿娘。

“姜觅州！桑穆是你的孩子，虎毒不食子！”

她的阿娘对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发出怒吼，全然不顾喉咙前的那柄剑。

“只要我不认，她便不是。”

“没了她，我还有儿子。”

桑穆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阿爹，她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那幅皮囊和自己阿爹一样外，其他地方没一点相似。

“你曾教导我，女子同样可以有大抱负，读书写字并非男子才能做的事”，此时的桑穆已然不再唤他作阿爹了，“你还教过我，世间一趟，可以为国为民为天下，也可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身侧之人是所求之人，平平安安渡过此生。”

“这些，都是你唬我的是么？”

她想问个清楚，然而无人回答。兵器的打斗声，还有惊慌的求饶声，混合在一起，充斥在耳边。

外院也被包围住，她听见了极为整齐的脚步声，这种声音，只在行军队伍中听过。

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武将，挎着佩刀，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她们。

“不愧是驸马爷，手段高明。”武将粗犷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来是敬佩还是嘲讽。

“外面都处理好了？”姜觅州文雅的模样，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十足十的高高在上。

武将斜眼瞧着地上的桑穆，嘴角的笑容幅度愈渐变大，满脸得意道：“正在杀。”

桑穆恨，恨她的阿爹，也恨姜林。权势，对他们来说，原来比一切都重要，哪怕灭妻弑族。

一直在她身边的仆从，接收到姜觅州的手势，拿起那杯酒，捏住她的下巴，就要给她硬灌下去。

“哈哈哈，姜觅州，你因我是玄月族圣女委身欺骗于我，却又怕我？那我便送你一个祝福吧，你不是怕么，放心，灵验得很。祝你无情可属，无爱可得，无人送终！”

“砰”的一声，被姜林踢翻在地，看戏的看戏，愤怒的愤怒。

桑穆见此情形，用尽全力推开仆从，跑到娘亲身边，却被姜林一脚踢开。只见姜林手起刀落，她的娘亲没了生息。

“不！”

已经狼狈到披头散发犹如疯婆子的桑穆，用力撑起上半身，哀伤的不能自已。而后双眼像蛇一样盯着众人，从姜林一直到姜觅州。

既然要死，那就一起。

桑穆悄悄握住地上散落的金簪，用尽全力爬起，直奔姜林，往其脖子上划去。姜林好歹会武，躲了开来，只是脸上留下一道划痕，血丝凸显。

又是一脚，桑穆被踢到柱子上，腹部背部都受到强烈撞击，体内的毒酒也让她痛苦万分。

恍惚间，所有的看客散去。玄月族所有院子都处在火光中，可她无能为力。

视线远处，朦朦胧胧的，看见她的阿爹在对一个身体有恙，杵着拐杖的文雅公子行礼寒暄着。仿佛这一切血腥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看了一场生死别离的戏。

桑穆在火光中瞧见那个男人回望，那一眼，清冷凉薄。他还说了几个字，听不见声音，但她还是看明白了口型。

“败军之将。”

只四个字，多么简洁。现实又清醒，残酷而真实，把桑穆一直以来的美好念想击打得粉碎。

她曾骄傲的爱，不过是他们一层又一层的假装。